季臨淵找到皇帝時,他躲在龍椅的后面。
被找到后激的嗷嗷亂吠,咚咚地磕頭求饒,一股腦兒地把虎符都拿出來往前推。
「你放過我,放過我吧皇弟!」
「這是你的虎符……還給你,都還給你!還有西漠蕭家軍的,都給你!」
「我退位,我這就寫詔書!你來做皇帝!給蕭皇后建廟!朕.不……草民..草民日日去參拜!」
季臨淵沒說話。
他彎腰撿起了蕭家虎符,抬頭的瞬間皇帝驟然變臉,匕首閃光刺來。
我心驟縮,季臨淵抬手就擋,刀子穿透掌心,鮮紅一片。
可季臨淵仿佛無知無覺似的,轉頭掐住了皇帝的脖子。
就這麼掐斷了他的心跳,扔到一邊。
鬧劇結束,季臨淵起身要走,旁邊一圈人才國了上來,左相打頭
蹌下喊道:「請陛下登基!」
原來這些年,他這個攝政王也不全然是把自己當將軍用的。
我莫名悵然一瞬,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淺了許多,看上去似乎就要消散了。
也是,鬼差說我塵緣盡了就該去輪回,眼下諸事都解決了,也該到離別的時候。
「滾開。」
我被季臨淵冷不丁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去看,才發現他繞過了一地的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13
他回了攝政王府,給我的尸身穿衣描眉。
這眉描的真真兒難看,一邊粗一邊細,口脂的顏色是我愛用的,只可惜不稱腐骨。
打開抽匣,里面放著一個荷包。
,這是我給季臨淵繡的。
我倆之前出街,他看了好幾眼別人身上妻子繡的荷包。
他這次開拔前生辰到了,我也試著繡了一個,只可惜把鴛鴦繡的像...
「?這是馬嗎?」
至少不是馬!
季臨淵你他娘的給我放回去!
你才是馬,你全家都是馬!你們姓季的沒一個好人!
「季什麼源….?臨淵!季臨淵!這是給我的!」
他捧著那個荷包看了許久,中間蹭了好幾回眼淚,之前不管不-拔下的匕首流了不少血,蹭的他臉臟了一片。
我無奈地嘆了聲氣。
他小心翼翼地收了荷包,整個人看著有種悲痛的喜悅,帶著我的尸身上馬出了城。
走的這條路我再熟悉不過。
是去西漠。
西漠的將領大多認識季臨淵,他們不像我小時偏執,并沒有把母親的死怪罪給他,見了面還是笑呵呵的。
季臨淵手握西漠虎符,將我的尸骨葬在了母親的頭顱邊上。
他腰間掛著荷包,坐在我的墳前喝了一夜的酒,潦倒的被初雪落了一身。
西漠不比北境是季臨淵的親兵,窮的要揭不開鍋。
沒有余的銀錢置辦,季臨淵直接住進了我的營帳。
他掀開簾子是我忽然想到什麼,只覺得發尖兒都要炸開,飛撲上去攔他,卻從他身前穿了過去。
「不許進!!!」
沒人聽見我的喊聲,季臨淵一掀開簾子就愣在了原地。
這屋子里堆放著二十多個大箱子,還有的箱子上蒙了獸皮,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主人拿來當椅子的。
每一個箱子打開,都是他送我的物件。
小到一朵千了的花,大到金絲浮云的狐裘。
少年人心底的愛戀如同猛火,我倆飛馳在干燥西漠的草原上,曠野的風吹來,火勢就蒙蔽云天。
我們就這樣,熾熱的愛了很久,直到我母親橫瞪雙眼,流著血淚死
不瞑目那日。
我把他送我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舍不得扔,卻不敢看見。
西漠好喝酒,每每醉過,我就把他們翻出來再看一遍。
我嫁給季臨淵這些年,所有人都以為我們相看兩厭。
就連彼此也這麼覺得。
可我們卻實實在在的相愛了。
在刀光劍影和冷言相向的日日夜夜,都在心里驚心動魄的愛著對方。
話本子寫盡的悲痛是兩人愛過但不曾相愛。
可我們是相愛了,但又在心照不宣的恨意下蹉跎。
他看著滿屋的箱子靜默,我就在他的對面站著。
若是我還活著,呼吸定都相融。
14
新帝登基,對季臨淵的忌憚只多不少。
大手一揮把季臨淵留在了西漠。
可他不給軍餉。
朝廷荒淫,日夜虧空,季臨淵領著將士們開地農耕,吃了上頓沒下頓。
西漠緊挨著成蘭。
成蘭的突襲是在冰封三尺的夜里。
季臨淵穿著銀甲,手握我曾用的那柄長槍。
此一戰,他會死。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可季臨淵卻大笑了出來。
他笑的狂放,一勒韁繩,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將士,抬手高喊:「為了大慶!」
「為了大慶!!!」
這般一呼百應,燒得我血液沸反盈天,靈魂都在亢奮。
季臨淵一夾馬肚子飛也似的沖了出去,萬千將士跟在后頭穿過我的身體,大地要被撕裂似的顫動。
我站在原地不動,身體卻愈來愈輕。
腦海中回想著他最后那句話。
「為了如歌。
15.
我眼前景色一轉,又到了生死交界之處。
鬼差看了我一眼,恭敬道:
幾位?
「恭喜幾位將軍塵緣已了。」
這話聽得我奇怪,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爹并肩娘正站在那里。
「爹!娘!」
4
我跑過去被他倆穩穩的接住,一向堅強的娘眼淚珠子斷了線。
她緊緊地抱著我,抽抽噎噎道:「娘的孩子,娘的歌兒,苦了你了,還這般年輕……
我依偎在娘的懷里,爹站在一旁笑著看著我。
死前要有許多年,沒見爹笑過了。
他指了指我身后,回頭看去,是季臨淵站在那,猶猶豫豫地沒有上前。
我對他笑:「怎麼,皇帝都敢殺,見我卻怕了?」
他頓了一下,小聲道:「對不起.…沒…...」
我上前堵住了他的嘴。
若無流水閑云事,便來烹血成姻緣。
臨淵羨魚不如歌,枯骨放馬也成仙。
此去經年,萬事成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