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故作神秘道:「相信我,不出一月,大理寺卿就會倒臺,沒了秦非言掣肘,我相信,你能從太子手里爭到大理寺這塊肉,不是嗎?」
此話一出,氣氛驟然緊繃。
「你都知道些什麼?」許流月緊緊盯著我,「你剛剛說的,又算什麼?」
我已經走到了他跟前,距離不過一拳遠,我踮起腳,湊到他耳邊:「算我的投名狀,你還滿意嗎?我的……未來君主?」
————
了卻一樁事,我心情頗好地從花園折下來一把枯枝,插進花瓶后正在修剪擺弄間,兩道聲音一齊響起:
「姐,晚飯好了,你去吃不?」
「小姐,相爺回來了,喚您去祠堂。」
卿秋蹙眉:「作甚非要晚飯時候去祠堂?」
我將剪刀藏進袖子,邁出房門,拍了拍卿秋的肩:「你自個兒吃吧,今日我和爹爹不吃晚飯了。」
沒理會卿秋的驚訝,我徑直邁步去祠堂。
去祠堂,無非是祭拜與悔過兩件事。
顯然,卿相已經得知了許流月找過我的事情。
許流月不來找我還好,卿相那邊還糊弄得過去,他主動找我,卿相立馬嗅出了不對勁。
如果我與秦非言之死無關,那「罪魁禍首」為何要找上我這麼個柔弱無存在感的小女子?
我有大過。
祠堂里燈火煌煌,卿相已經在等著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跪下!」
我沒有跪,眼淚信手拈來,在他反復的盤問下死不認錯。
他失望地閉了閉眼:「春兒,在你眼里,爹爹很好騙嗎?」
「爹爹是最英明的爹爹,可是春兒沒有騙爹爹。」
「來。」他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給我娘設的牌位前,「你當著你娘的面說,秦非言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沒有。」
他見我還在裝模作樣,一招手,讓管家把我關在祠堂,哪日我說了實話,再做處置。
「你有證據嗎,爹爹?」我撲過去攔住他要離開的身影,「大家都說您是青天,為何今日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要誣陷我?」
我掏出袖子里的剪刀對準心口:「要麼,你拿出證據送我見官,秉公處置,要麼,你直接殺了我算了!」
「使不得,小姐!」一旁的管家急忙上來攔。
「不用管她。」卿相冷淡道,「我看看她能做到什麼地步。」
我一狠心,用力壓了下剪刀,胸口沁出血。
管家急得團團轉,然而老爺眼睜睜地看著沒有表示,他也不敢擅動。
正當我即將再用力一點的時候,一個身影從祠堂外面沖進來,把我的剪刀打落在地,一腳踢了好遠。
卿秋緊緊抱著我,身子顫抖:「不要,不要……
「爹,你要逼死姐姐嗎?他根本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姐姐,你不要做傻事,有我信你,有我信你……」
老狐貍看著他的蠢兒子,很滄桑地嘆了一聲,我這才發現,風度翩翩的卿相大人,眼角的皺紋也不少了。
他搖了搖頭:「都被你騙了啊。」
他找了個女醫給我包扎傷口,但是仍把我關在祠堂,不許任何人接近我。
卿秋怕我難受,經常偷偷溜過來,隔著門跟我說話,講笑話逗我開心,等到管家給我送飯,還會趁機給我塞幾盤他親手做的菜。
「鮮美的鴿子湯,姐,你一定要嘗嘗,豌豆尖,我親手種的,第一茬……」
我有些無奈:「卿秋,你蹲在門外不冷嗎?回屋吧。」
他搓了搓手:「我不怕冷,姐你冷了嗎?我偷偷給你送點兒炭。
」
我不怎麼能理解他這種舍己為人的行為:「你閑的嗎?不累嗎?自己一邊兒玩去吧。」
「我不累,姐,我跟你說,你就跟我的娘親一樣,我雖然記不清她具體的樣子了,但她和你一樣,溫柔好看,從來不對我發脾氣,還總是夸我呢。」
卿秋不在的時候,我就看著那一水兒牌位和搖晃的燭火虛度時光。
不知道為啥這些大家族總喜歡把犯了錯的子弟往祠堂里關,這里除了環境惡劣一些,對我來說實在沒有心理上的威懾力。
祖宗是什麼,不就是那幾片木牌子嗎?我一把火就能燒了的東西。
如果事情等不到我想要的發展,我就打算淺淺燒一下祠堂安慰一下自己。
大約五日后,我再次見到了卿相,我撐著胸口虛弱地站起來:「爹。」
他沉默地把我帶進了他的書房,沉默地看了我片刻。
「你跟許流月做了什麼交易?」
看來他已經向許流月試探過秦非言一事,看來許流月在他面前回護了我。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我就在等這一刻。
等許流月的表態。
不過眼前這個老狐貍,即便許流月撇清我與秦非言之死的關系,他也沒有相信,而是一針見血地猜到,我與許流月做了什麼交易,導致他心甘情愿為我擔罪。
我按住心口,前幾天被剪刀刺到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這父女是做不成了。
我抬眼:「是我殺了秦非言。」
前些日子抵死不認是因為不清楚許流月的態度,要給自己留條后路,此時不需要了。
「春兒,」卿相向來清明的眼神里混雜了幾分退讓,「你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
」
只要我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我就還是他的好女兒。
退回到安分、明理、聽人安排的位置上,他就不計前嫌——哪怕這理由是假的,只要合理,他也會難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