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看手中的水,又注視著對方挺拔的背影。
似乎,并不像他樣子那般油鹽不進。
6
地球竟然變得如此荒涼。
我彎下身,拾起一塊泥土,稍稍地用力,便碎成了粉末。
這樣的泥土種不出任何植物。
風沙飛揚,大地龜裂,沒有任何生機。
無盡宇宙中那顆湛藍的淚滴,在千萬年后枯竭,成為灰褐色的淚痕。
「沒見過這里吧?」
不知何時,黑發青年站在我的身邊開口,聲音和日光一樣,徒有型,而毫無溫度。
「確實沒見過這個樣子。」我有些感嘆,直起身來,側頭看他。
青年遠眺,黑眸深邃,折射出一點冷光:「曾經有一個古老的種族在這里居住,但自從滅絕后,這顆星球也隨之枯萎,但有些東西卻沒有凋零。」
他似乎很長時間沒說出這麼長的一句話了,嗓音沙啞粗糲,音調沉沉。
「滅絕?」我心下有些不安,連忙追問。
「早點回屋。」
他這次沒回答。
面罩被他摘下,膚色透白,下巴微紅,汗珠從下顎線滾落。沉默片刻后,見我并沒有想進去的意圖,青年微微地頷首,叮囑一聲。
我盯著他的背影,思緒紛飛。
面罩遮蓋住了他大半臉,摘下來我才發現那張臉淡漠而冷艷,露出的一點點脖頸皮膚,卻隱約地能看到一道駭人的傷疤。
看來他曾經經歷過生死時刻。
突然,不知道什麼東西拍在了我腦門上。
我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摘下來,發現是一片奇怪的植物葉子,很快地,第二張奇怪的廢紙也拍了過來。
我:?
風很輕,根本不可能把這些東西直接甩上來。
我寒毛直豎,拔腿就往黑發士兵那里跑。
這里有鬼,我沒在開玩笑。
7
「你這是……?」
黑發青年看到我氣喘吁吁地跑來,頂著一腦袋枯黃的樹葉,神色莫名。
「你看我腦袋!」
我指著自己亂成鳥窩的頭發,短短一段路,已經被拍了十幾片樹葉、報紙碎片了。而且這些東西就只往我腦袋上拍,就像是只看不見的手,一下一下地摸我的腦袋一樣。
「……癖好?」他沉默片刻,繃出來一個十分委婉的形容詞,黑琉璃般剔透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視我,此時此刻顯得十分誠懇,「還是要講衛生。」
我:「癖好你二大……」
話說一半,偶然瞥見他身上的肌肉,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卡殼了。
「嗯?」
他神色不變,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我十分明智地把剩下的半句話咽到肚子里,諂媚地笑了笑:「大哥您貴姓?叫什麼,我怎麼稱呼您?」
「裴安。」
青年有些詫異地看我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但沒說什麼,回答仍舊言簡意賅。說完,便推開小破房子的門:「大概整理好了,你可以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收拾。」
我環顧四周。
一個小平層,一覽無余。
發放給我的物品被規規矩矩、整整齊齊地放置在一邊,但沒有看到屬于裴安的。
我心下疑惑,便問他:「那你呢?」
「經過機械改裝的人類能夠適應外面的風沙。」他回答,四平八穩。
「不然你住進來吧?」
他眸色黑而冷冽,沉沉地落在我身上,最后緩緩地搖頭拒絕,說「不必」。
說完,便轉身離開。
只剩我一個人伸著爾康手,無語凝噎。
片刻之后,才打開自己的儲物手環,開始把之前收進來的東西全部放出來。
這個儲物手環能存儲的物品也不多,因此我只能把貴重物品,還有必備的生活用品和一些食物帶了過來。
也沒有什麼床了,我就把木板拼好,然后把被褥被子給鋪上去。
隨后,我盤腿坐在地上,拿著一包裝滿亂七八糟種子的袋子發愁。
現在這土地質量,不說我養植物了,可能我養自己都得玩完。
地球啊,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8
門被敲響了。
疲憊的我努力地睜開眼睛,掙扎著從硬邦邦的床板上起身,跑去開門。
裴安站在門口,他戴著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手里拿了個盒子。
我眨眨眼,清醒過來:「這個是……?」
青年將盒子遞了過來,解釋簡短:「一周的營養劑。」
我:「……營、營養劑??不是有食物嗎?」我瞥了一眼,角落放著速食食物,長得奇形怪狀,只能確定可以吃。
「都是可以食用的。」他點點頭,保持遞東西的姿勢。
我連忙先把營養劑的盒子接過來,才繼續問:「你呢?」
裴安目光轉了轉,似乎很困惑我的話:「我當然也有。」
我打量他片刻,沒看到另外一個盒子:「不信,讓我看看。」
青年拿出來另外一個明顯地小了很多的盒子。
我打開數了數。
我一共二十一根,而他只有十四根。
我:「你這……夠你吃嗎?」
「我是半人類。」
我:「嗯。」
等待他的下文。
「不需要吃太多。」
在我的炯炯目光下,他又勉強地補充了一句。
「啊?」
我小心翼翼地,用沒見過世面的詫異語氣,一字一頓:「那,你還能靠太陽能發電嗎?」
裴安眼中流露出很淡的,近乎無奈的神采,后退一步輕柔地關門:「雖說經過機械改裝,但發電……暫時不可以,早點休息吧。
」
我:「哎——」
門就在我面前合上了。
帶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抽抽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