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玉茹生下我的兒子,我便會讓她與你平起平坐。
「往后平安侯的爵位與府中的一切,都會留給他們母子。」
爹只顧得意,沒有看到阿娘眼中冰冷的殺機。
很快,就到了成親那天。
阿爹一大早就急不可耐跑到阿娘院子里:
「你答應我的夕顏轎呢?
「該不是想反悔了吧?我警告你,這可是御賜的婚事……」
阿娘不耐煩地打斷他:
「昨晚上就派人送過去了。
「你就等著迎親吧。」
劇本出乎意料,阿爹的狠話還沒來得及放,就被迫憋回去了。
他訕訕道:
「你倒是比以前賢淑大度不少。
「莫非納妾給了你危機感?那以后……」
阿娘已經沒有耐心聽了,隨手打發走了爹。
隨即一揮手,一隊全副武裝的女兵走上前。
阿娘淡淡道:
「送侯爺去迎親。
「那妾若是不肯上轎,便壓著她進花轎。
「務必走完迎親全程,少一步都不行。」
07
我好奇得不行,偏偏阿娘卻不讓我出去看熱鬧。
她坐在院中捧著一杯熱茶出神,怔怔地看著天空。
阿娘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可我卻依稀感覺到她很難過。
我湊過去喚了一聲:
「阿娘。」
阿娘垂眸看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她才沉聲道:
「阿娘,實在算不上一個好母親。」
我皺眉不解,剛想開口詢問。
外面卻突然傳來了嗩吶的聲音。
是迎親的隊伍到了。
可這嗩吶聲卻奇怪得很,既不熱鬧也不喜慶,隱隱吹出了催人尿下的效果。
仿佛吹嗩吶的人正恐懼著什麼。
阿娘站起來,撣了撣衣擺:
「走吧。」
我跟著阿娘一路來到外面,一眼便看到了花轎。
那并非夕顏轎。
但也不是普通的花轎。
而是由一根根森森白骨制成的「白骨轎」!
整個轎子沒有一根釘子,也未裁剪一塊布料。
通體由白骨拼接而成,隱隱透著煞氣。
玉茹正哆哆嗦嗦癱坐在轎子正中央,嚇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復嬌媚。
阿爹半是憤怒半是恐懼,一身大紅喜服已經被汗浸透,狼狽不堪。
偏偏阿娘派去的女兵正手持利刃,緊緊跟在兩人身邊。
大有走錯一步,便捅他們一個對穿的架勢。
讓爹與玉茹不敢擅動。
兩側原本想要看熱鬧的百姓,則是噤若寒蟬,面露不解。
阿娘踏出府門,目光掠過阿爹與玉茹,輕蔑一笑。
隨即揚聲道:
「虎踞關一役,罪將玉文成,開關獻城,致使邊關連失六城。
「大批百姓被屠殺殆盡。
「玉文成罪無可恕,凌遲處死,其家眷統統流放。
「敢問侯爺,此等罪臣之女是如何逃出來的?
「又有何資格向我討要夕顏轎?
「區區紅顏,豈可掩枯骨?!」
08
就在兩相對峙之時,一頂明黃色的轎子遠遠停住了。
皇上在禁衛軍的護衛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
百姓紛紛下跪,山呼萬歲。
而皇上的目光,就像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倏地盯住了阿娘。
他一步步走到阿娘身前:
「邵夕,你將此事翻出來,是想要造反嗎?!」
阿娘長身而立,聲音依舊清晰:
「陛下,我只求一個公道。
「當年玉文成要求戴罪立功。
「隨后在左將軍蕭衍,剛剛帶兵進入敵軍腹地之時,陡然改口。
「他說,蕭衍才是叛徒,他是被蕭衍逼迫開關獻城的。
「而您不問是非曲直,不派官員詳加調查。
「直接切斷了蕭衍的后援,致使他死于敵陣。
「臣女請奏,舊案重查!」
現場一片嘩然。
當初的舊事,即使過去十年,也無人能忘記。
左將軍蕭衍,子承父志,掌一方兵馬,護一方平安。
初出茅廬之時,便敢追著敵軍狂飆三十里。
直接殺到敵方陣營,只為救出三個被俘虜的大齊孩童。
當時副將們嚇得頭發都快掉光了。
少年小將軍卻哼著走調的小曲兒凱旋。
他單手牽著馬,馬上坐著三個流鼻涕小孩。
另一只手上是敵方大將的人頭。
他喋喋不休:
「喂喂喂,你們不許動我的劍墜子。
「那是我心上人親手給我掛上去的。
「我心上人什麼樣兒?仙女來的!連劍墜上都有仙氣兒,懂不懂?
「還動?!再動我哭給你看!」
副將們嘴角抽搐:
老邵家的閨女……跟仙女兒哪沾得上邊兒?那是霸王來的好吧!
將軍哪兒都好,就是眼睛瘸了。
所有人都知道,殺神蕭衍這輩子只有一個軟肋。
那就是邵夕。
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就訂下了婚約。
被整個勛貴圈嘲笑嫁不出去的邵夕,卻是蕭衍手中的寶。
縱使她不漂亮不溫柔,但在他眼里,她什麼都好。
只待天下平定,便可功成身退,攜手到老。
誰知玉文成一句不辨真假的指控,便讓一切變成了水月鏡花。
其實當年之事,很多人都有懷疑。
誰也不相信單槍匹馬深入敵營,只為救出三個小破孩的將軍,會是通敵叛國之人。
可不信又能如何?
皇上金口一開,便將事情蓋棺定論了。
此后十年,這事甚至變成了禁忌。
當年阿娘得知消息時,蕭衍已經死了。
而皇上為了震懾天下,還派人將他的尸身找了回來,掛在城墻上鞭尸示眾。
阿娘聞訊,當場便吐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