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火急火燎咽下剩余的年糕。
一邊回憶著汝南王世子傳授的「勸架三部曲」,一邊上前真誠道:
「阿娘,算了算了,大過年的。
「阿爹,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啊。
「我們這婢女飽和了,不然讓新人去倒夜壺?」
菟絲花頓時不干了!
她對著爹軟軟地撒嬌:
「侯爺,你看看她……」
阿爹安撫地拍拍她,隨即直視阿娘,半點不客氣地開口:
「我此來是向你借一樣東西。
「我將納玉茹為妾,她說沒有夕顏轎便不過門。
「不過是一頂轎子而已,你借我用用。
「成親后便還給你。」
04
我瞪大了眼睛,不自覺地向阿娘看去。
所有人都知道,那并不僅僅是一頂轎子而已。
那是阿娘唯一的念想。
十年前,大齊與鄰國的最后一仗,打得轟轟烈烈。
阿娘與外公帶領的「邵家軍」,死傷過半。
這才換來一個太平盛世。
外公在那場戰役中,被刺穿了胸口。
雖然當時保住了性命,但身體狀況卻江河日下。
班師回朝后,皇上問外公想要什麼賞賜。
外公心知自己命不久矣,護不住阿娘多久了。
于是當場上交了兵權,隨即虎了吧唧道:
「愿用所有戰功與兵權,替小女邵夕換一頂花轎。
「頂好頂好那種。
「還要一看就特貴特豪華,散發出金錢的氣息!」
皇上當場哈哈大笑,隨即便下了命令:
「國庫中所有稀世珍寶,任邵帥取用,愛卿盡可拿去裝飾花轎。」
隨后外公一個人拖著殘破的身體,泡在院子里「吭哧吭哧」鋸木頭。
牛脾氣犯起來誰要幫忙都不行,累了便一個人發呆出神。
花轎做好那日,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也沒見過那樣漂亮的花轎。
木料用的是上乘的,結實牢固又耐用。
頂級的朱金漆木雕做裝飾。
那年上貢的所有云錦,都用在了這頂轎子上,只取用花紋最好看那一部分。
轎身勾勒出無數紋理與花紋,絢麗又輝煌。
最好的夜明珠垂在轎子四周,南海的珊瑚蜿蜒奪目。
整個花轎仿佛一個微縮版的宮殿,豪華又張揚。
又仿佛只是一個老父親的拳拳愛女之心,簡單又質樸。
阿娘出嫁那日,外公手上被木刺劃出的傷痕尚未愈合。
一輩子只流血不流淚的外公,仿佛要把這些年欠老天爺的眼淚都流干凈:
「夕兒,別怪爹。
「爹護不住你了。
「若有朝一日……你便去過你想要的日子吧。」
阿娘嫁人懷了我以后,外公的那口氣終于散了。
曾經叱咤風云的名將,就那樣尋常地死于午后的搖椅上。
仿佛天底下任何一個普通老頭兒一樣。
既不轟轟烈烈,也不蕩氣回腸。
05
眼前的阿爹還在喋喋不休:
「玉茹懷了我的兒子,為妾已是委屈。
「我不想她連一頂喜歡的轎子都坐不上。」
一旁的玉茹縮在他身后,耀武揚威地沖阿娘揚起下巴。
連我都能看出來,玉茹此舉,無非是想在過門前給阿娘一個下馬威。
讓阿娘不敢輕視她罷了。
可笑阿爹還覺得她可憐可愛。
玉茹見阿娘一直不說話,煽風點火道:
「侯爺,夫人是不是不愿意呀?
「夫為妻綱,姐姐怎可如此駁了侯爺的面子?
「該好好學學為妻之道才是。」
眼見她指摘阿娘,爹又一言不發。
我憤怒地瞪著她,拳頭捏得「咔吧」
作響。
玉茹佯作驚恐,躲在阿爹身后。
氣氛僵持之時,一雙溫暖卻布滿硬繭的手抱起了我。
阿娘把我攬在懷里,輕輕掂了掂,在我耳邊極其輕微道:
「顏兒你記住,留不住男人的心,那就捏住他的命。」
隨即阿娘揚起了唇角,笑道:
「想借夕顏轎?
「好啊。」
06
聽聞第二日的早朝,簡直就跟開玩笑一樣。
先是汝南王竟然真的告了我一狀,甚至有模有樣上了個折子。
托他的福,我一個年僅十歲、活潑開朗的小女孩,名揚了前朝后宮。
再然后,皇上津津有味地聽完了我整個「行兇過程」。
隨即義正詞嚴地派內監傳召了阿娘。
阿娘多年行軍,絲毫不懼。
跟汝南王當場指著鼻子互罵對方是狗。
如果不是眾人拉架快,他們甚至還要互毆。
汝南王氣得倒仰:
「求皇上主持公道!
「吾兒柔弱不能自理,昨天回去就嚇得臥病在床。」
我娘冷笑道:
「柔弱你個嘚兒。
「他那是逛窯子腎虛!
「誰不知道你兒子頑劣不堪,對女子最為殘暴。
「香的臭的都往府里搜羅,玩膩了就折磨致死。
「我閨女打他,那是替天行道。」
皇上看兩人針鋒相對,裝模作樣地站出來:
「朕不是幫誰,說句公道話而已。
「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
「但是身為女子,當以柔順為美德。
「此事讓朕想想,勢必給汝南王一個公道。」
我娘還想說什麼,卻被爹搶先打斷:
「皇上圣明,堪為臣等表率。」
皇上被馬屁拍愉悅了,當場準了阿爹所請,賜了玉茹為貴妾。
這便是隱隱地敲打阿娘:
御賜的妾豈能苛待?否則便是在打朕的臉。
阿爹找到了給自己撐腰的人,接連幾天都美得直哼小曲兒。
他不加掩飾地對阿娘得意道:
「你身份尊貴又如何?還不是要被我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