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地方隔著兩小時車程,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兩頭跑,哪怕累點也沒關系。
軟件下好了,輸入手機號,點擊登錄。
然而我做好了心理建設,卻沒做好點開一個空頁面的準備。
無論多少次點進購買鏈接,結果都是一樣的。
【該店鋪不存在】
18、
所以,他的小公司最終還是倒閉了麼?
我魂不守舍,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班,新來的助理喊了我數聲:「于總助?總助?」
「啊?」
見我回神,她松了口氣:「總裁在內線呼了您幾次了。」
「嗯。」
我靜了靜心,去到隔壁辦公室,敲了敲那锃亮的玻璃門:「瑩姐,你找我?」
我老板 Lindsey,中文名鐘婉瑩,比我足足大了三歲,雖情人不斷,卻至今未婚,因我一路追隨至滬,她給了我相當優渥的待遇,足夠我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
此刻,她在碩大的蘋果電腦后面朝我看了一眼:「這季度的財報看過沒?」
「看了。」
「感覺如何?」
「今年業務增長迅速,但利潤降低了不少。」
「沒辦法,運營成本高,」對方丟開了鼠標,向后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所以我決定增開新媒體渠道,由你來做渠道總監,怎麼樣?」
我點頭:「瑩姐信任我,我肯定會認真做的。」
她見我毫不猶豫答應了,來了點興致:「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一點要求都不提,不像你風格。」
「要求還是有的。」
我擼了把臉:「給我批個長假,我回老家看一眼。」
「看一眼,兩天夠了吧?」
「一個月。」
「你他媽……」
19、
事情總歸要有人做,Lindsey 最終還是退步了。
因此我拿了銀行卡,買了票就直奔老家——確切地說,是直奔老家市里的花店。
可那門口的鮮花早已不見了,如今開的是一家大紅招牌的麻辣燙,門口支著一個大鍋,一對中年夫妻正在門口忙活,見我急匆匆走來,不約而同地打招呼。
「姑娘,吃點啥?」
「我不吃,就是打聽個人。」
瞧他們面露失望,我連忙開口:「請問一下,原來在這里開花店的阿姨去哪了?」
「哦,他們已經退租了,不開了。」
「什麼原因?」
男人尋思一會:「好像是身體不好吧?」
女人聽了,也跟著幫腔:「對,聽說忙起來老是生病,她兒就不讓她開了。」
「……哦。」
本來要走,我又回了頭,指指那口大鍋:「謝謝,給我來一份吧。」
這廉價的食物為了下飯,總是會做得又辣又咸,夫妻倆見我低著頭,吃得很慢,好聲好氣問我:「姑娘,好吃伐?」
我擦了擦被辣得幾分模糊的雙眼。
「有點苦。」
20、
冬日的街頭,冷風吹得人渾身瑟瑟。
這之后我打了車,一路從市區打到自家小鎮上。
這里招牌老舊,街道破敗,走到巷子最里有一個骯臟的菜市場,和幾年前我離開時沒什麼兩樣,如同被時光遺忘了。
一個上了點年紀的女人蹲在低矮的屋檐下,正在涮著一個掉了漆的大盆,見一雙價值不菲的紅底鞋停在面前,她驟然停下了手。
我沒有猶豫地出聲。
「媽。」
女人站起身,將油膩膩的抹布摔在盆底:「不是說等我死了才回來的?」
我沒接她茬:「現在還給我爸錢嗎?」
「……不用你管。」
那臃腫的身影走近了魚攤,不時爆發出幾聲帶著痰音的咳嗽。
我跟了上去,將一張銀行卡塞在她手里:「里面攢了快一百萬了,你幫我保管吧。
」
「只要你不把錢給他,干什麼都行。」
我媽抬頭,怔怔地看我。
三年不見了,她真的老了很多,兩條深刻的魚尾紋不笑也很明顯:「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自然是理直氣壯:「別怕,你姑娘沒賣身,純靠給老板做牛馬。」
「和你一樣,我不敢吃不敢喝,也不敢買一件好衣服,就指望存點錢,早點把你接出來享福……」
「媽,跟我走吧,別再管他了。」
那個他,自然是我爸。
我媽麻木地坐了一會,忽然開始抹眼淚:「……我以為……你怪我……」
是的,我是怪她。
怪她一次次心軟,拿家里的錢去貼那個爛賭鬼。
怪她對我簡單粗暴,哪怕下雨天也從未接送我一次。
怪她不讓我繼續讀研,強迫我嫁給隔壁好吃懶做的花心蘿卜。
本來,我沒打算原諒她的。
我只是忽然意識到了一個真相。
人生并不會擁有更多,卻會不停地失去。
直到你一無所有。
21、
三年過去了。
滬市的秋天與春天是兩樣顏色,路旁的灌木叢還沾著綠意,但沒有供暖的大樓里,都是陰森和寒冷的。
出了公司,我將筆電拎到了同街區的星巴克繼續辦公。
我媽不愿意來滬市,我只好給她在老家買了個小戶型,她也沒糾結,關了魚攤就住進去了,身邊還養了一條狗,一只貓。
即便不習慣,每隔三天也要給我打一次視頻,頗為僵硬地關心我生活。
有人替我歲月靜好,我自然要負重前行了。
剛打開電腦,卻發現對面坐著一個男人。
柔米色高領毛衣搭配中灰色休閑褲,一身慵懶裝扮,雖然戴著口罩,仍能看出是個氛圍感帥哥。
眉眼間,甚至有幾分像那個人。
難以置信。
快四年過去了,我仍然沒有忘記他。
無論何時何地,看到墻上歪斜的相框,或是粉紅色的邋遢圍裙,總是會想起那個夕陽中將一大捧玫瑰放在我柜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