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右下角,還用同色油墨噴印著顯眼的名諱——宜室家政品牌主理人,謝承。
7、
謝承離開后,我和他約定了下一次上門的時間,并直接在 APP 上付了款。
這幾天,領導明里暗里反復找我談話,最多幫我把職位留到年底,我要做的就是盡快去滬,給出的時間十分緊張。
也許這之后不久,我就要徹底離開了。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獨自生活,三餐也是能簡則簡,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最近胃里總是隱隱作痛。
甚至一大早活活痛醒了。
想到今天約了家政上門,我躬著腰挪下床,生怕再次睡著了聽不到門鈴響,便給對方留了門。
本打算回頭吃兩片止疼藥,誰知我扶著門框,剛轉身,眼前忽然一抹黑。
一瞬間,人事不省。
8、
模糊中,有人拿著溫熱的毛巾,正不住擦著我的手腕面頰。
我想睜眼,卻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
「大……大米湯……」
模糊的視野里,有人正彎腰下來,湊到我耳邊聆聽,我瞬間覺得委屈極了,嘴一張,眼淚直順著緊閉的眼皮往下流。
「我想喝大米湯……」
一邊哭著,一邊手還在胡亂抓著。
不知怎的,就抓住了一塊布料,滑滑的,涼涼的,上面還有著凹凸浮雕的花紋。
而對方就任由我抓著,一聲也不吭。
等我神志終于清醒,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朦朧昏黃的夕陽里,一個人站在我床前,正往床頭柜上的瓶子里塞著一大束玫瑰。
也許我應該先關心玫瑰,卻被頭頂的吊瓶吸引了。
「這里面,掛的是大米湯嗎?」
聞言,對方低頭看我,一臉茫然。
「什麼大米湯?」
我用另一只沒插針的手擼了把臉:「不是,我問里面掛的什麼。」
「……葡萄糖。」
「哦。」
再看對面,雪白的墻壁上掛著個塑料殼電視機,隔壁病床上還躺著個正在刷短視頻,樂得呵呵笑的大姐,不遠處是大敞的房門,時不時閃過健步如飛的小護士……
的確在醫院沒錯。
我默默消化了一會,才注意到柜子上的異樣。
「這些花是?」
對方連忙擺手:「請不要誤會,于女士。」
「這是我媽開店剩下的玫瑰,有的花當天沒賣掉,也不能再賣給顧客了,我就拿過來點綴一下病房,也許你看了心情會好一些。」
此際,我看著那大叢鮮艷的花束,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謝謝你。」
謝承見我鄭重道謝,也只是含蓄笑了笑。
正說著話,一名中年醫生推門進來,徑直走到我病床旁,身后還跟著幾個粉色帽子的小護士。
「于弈君,昨天來的急診是吧?」
「是我。」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鑒于你在本院有急性腸胃炎史,我建議你先做個腸胃鏡,觀察下內部有沒有出血情況。」
「沒事的醫生,就是慢性胃病……」
「不光胃病,你還有很嚴重的低血糖!」
聞言,醫生剜了我一眼,怒其不爭,又轉頭指責不遠處的謝承:「她不是你女朋友嗎?你就這麼任她糟蹋自己的健康?」
突然被 cue 到的謝承神色茫然:「……不是,她只是包了我的鐘。」
一時間,病房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怪怪的。
我連忙解釋:「是真的,他是我叫的上門服務。」
醫生:「哦?」
不解釋還好,這之后,大伙神情變得更古怪了。
9、
好在醫院不至于強行收治病人,見我不樂意做檢查,醫生也不好再強求:「那還是建議你留院觀察 72 小時。
」
「年輕人,自己的身體要自己珍惜。」
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話,便帶著護士們浩浩蕩蕩地走了,面前的男人看了一眼自己手表:「于女士,你要不要聯系下家里人?」
「不用,我一個人可以的。」
「你生病了,病得這麼重,沒人照顧怎麼行?你爸媽……」
他似乎有些焦慮,同時也有幾分欲言又止。
「我爸媽怎麼了?」
對方頓了一下,選擇和盤托出:「你暈倒的時候,我打過你緊急通訊錄的號碼,那邊好像是你媽媽,她說……」
「家里有事,沒空。」
「……嗯?」
對我精準的回答,謝承的反應是幾分驚奇,幾分莫名。
還有幾分憐憫。
我頓時如被刺痛了傷疤一般,迅速、低聲地拒絕:「請不要同情我。」
聞言,他愣了一下:「我沒有那個意思……」
許是病后虛脫的冷汗,一點咸咸的液體滲進我的眼瞼,讓我的視線如著火般刺痛,立即模糊一片。
「不管怎樣,多謝你送我來醫院。」
「……」
面前人垂眼看了我一會,默默遞來了一片面紙。
可惜,鐵石心腸如我,很快就把眼淚眨了回去:「還有你在這里照顧我的時間,也按上門次數算吧,我會把誤工費通過 APP 轉給你。」
他動了動唇,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好。」
10、
入夜,謝承走了。
他很會照顧人,不僅幫我拿了晚飯,還順手幫我打了滿滿一壺熱水。
他離開后,隔壁大姐追著那挺拔的背影,好奇地看了許久:「姑娘,本來看你們這麼般配,我還以為他是你男朋友呢!」
「……不是,雇傭關系而已。」
「哦,昨天你被送進來的時候,我瞧你死死拽著他的領帶,拽了一路,整個醫院都看到了,都說你們感情好,可惜了!」
「……」
晚十點,病房熄燈了,不遠處很快傳來一道規律而洪亮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