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的女子自小規矩都很嚴苛,我倒也不會受不住而出丑。
但皇后與太后對我不寬厚,我日后便也過得不會太輕巧。
我這一世看來也是不易。
只聽宮人咳嗽了一聲,太后才開口道,「哦,起,起吧,貴妃不必多禮。」
又解釋道,「本宮是瞧著貴妃的發髻與頭飾好看,一時忘了叫起。」
皇后連聲附和,「貴妃行禮行得真是好看啊,比宮里的女官做得都好,本宮都看入迷了。」
接著又反應過來,「本,本宮不是在拿你跟女官比的意思。」
倒真是,有意思。
05
我才進宮,就發覺內務府貓膩很多。
蕭煜后宮就那麼點人,宮人管理卻仍舊混亂,我的份例都有人動手腳。
我這輩子可是想舒坦過活的。
我押著內務府的管事親自去見了皇后。
皇后一開始萎靡不振,后面卻越聽越精神。
待人走后,她目光灼灼地拉起我的手,「你很會管家對不對?那以后宮務就交給你吧。」
我正色道,「皇后娘娘,嬪妃至多只能協理。交出宮權,世人會認為皇后失德。」
皇后眼神一下黯淡,「我爹明明說做皇后一點也不煩的。」
她的父親與蕭煜一同打天下,所以皇后只能是她。
但為了我的日子能過得更好,我只好親自上手。
蕭煜來時,我還在教皇后看內務府的賬目。
她實在太愛走神了。
她說她父母開明,自小隨著她的性子。
她會舞劍,會騎馬,甚至還跟著父親上過戰場。
卻不會管家。
蕭煜看著皇后苦哈哈的樣子,卻笑得很開懷。
「皇后這下可與朕同病相憐了。」
瞧出我的疑惑,皇后看好戲地解釋道,「陛下少時也沒讀多少書,如今被太傅壓著日日上課。
」
然而蕭煜話鋒一轉,「聽聞崔氏家學淵博,朕可否也請教貴妃一二?」
我眼神一亮,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蕭煜加開了三年恩科,但世家子弟都不愿下場。
我有些訝異,「臣妾以為陛下會覺得世家都不過是受祖輩庇佑。」
蕭煜淺笑,「武將有武將的用處,文臣也有文臣的用處。寒門子弟很好,但世家也有世家的本事。」
我向他推薦了王家的幼子王文元。
王家在世家中相對開明,王文元又是老來子,管束不嚴,性子跳脫。
找人去游說一番,再激他幾句是不是擔心考不過寒門學子,他必定偷偷下場。
有一便會有二。
謝憑輕很在意名聲,素來表現得不屑名利。
前世他是靠著我的詩詞文章先揚名,宮中派人三請四請才答應出仕。
他沒有科考,卻破格得到賞識,加上崔家助力,順利成了世家新貴之首。
但這一世如果王文元一舉奪魁,率先成為蕭煜打開世家的口子,他恐怕就很難那麼得意了。
06
王文元果然下場,奪了鄉試頭名。
王家不止聽之任之,甚至擺了宴席。
一些旁系子弟也紛紛下場。
除了崔家在內的幾個清流大世家。
我回宮時便看見蕭煜站在我的書桌前。
我心下一沉。
我忘了收我為殿試而寫的策論。
蕭煜再平易近人,也不會容許后宮干政。
他果然沉著臉。
然而他開口卻說,「你藏拙了。」
他怪罪我從不與他多說這些。
他說女子也有女子的智慧。
一個帝王自己無能,才會將罪怪給女人,怪給外因。
他帶我微服出宮去了民間。
我們去田間看了百姓勞作。
他說今年會試之所以出題「君為輕,民為本」便是如此。
這就是前朝覆滅的原因。
也是他與父親畢生的夙愿。
他說這些時,眼睛里亮光很盛。
雖然我第一世只活了區區十年,但足不出戶也知道四海皆平百姓安樂。
可謝憑輕仍舊在內心輕視他。
因為蕭煜的出身,因為蕭煜的禮賢下士,讓他們自視甚高。
我如今才明白,世家故步自封的驕傲固執有多可笑。
然而回宮時,卻突然遇到了刺客。
蕭煜讓侍衛都來保護我,卻沒注意他身后漏出一個空檔。
千鈞一發之際我向他跑去,他卻轉身護住我,生生用手臂擋下一刀。
他抱我抱得很緊,神色里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
又低聲呢喃,「我不能再害你一次了。」
我疑惑道,「什麼?」
「沒什麼。」
07
我與蕭煜越發默契,只是進宮一年有余,我卻始終沒有身孕。ӱȥ
皇后也沒有。
她自然不會有。
因為她與蕭煜甚至從未圓房。
她的心上人死在了戰場,她爹說他們家必須送一個女兒進宮。
她想,那她就來吧。
可她與蕭煜太熟了,從前她教訓蕭煜跟教訓弟弟一樣。
大婚那日他們大眼瞪小眼,始終無法跨出那一步。
她總對我說,若是將來我想做皇后,那她就出宮逍遙自在去。
可我知道不行的。
她父親手握重兵,她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蕭家與他們才都能放心。
大臣提議廣開后宮,蕭煜卻以世家會不滿為由否了。
他同我說起時,我卻道,「陛下想盡快籠絡人心,選秀確實是最好的法子。
」
他氣得拂袖而去。
我一臉莫名。
皇后知道了,笑著點了點我的額頭,「你究竟把他當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