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這邊開畫展,無親無故的,狀態也不是很好……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會跟她說清。」
我看著陸湛認真的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我解釋這些。
現在的夏蘇對他來說是種不可推脫的責任,可如果夏蘇給他的感覺還跟從前一樣呢?是不是陸湛就準備重修舊好了?
如果三年前陸湛和夏蘇沒有分開,那麼現在他們是不是還在一起?
如果那晚沒有夏蘇那通電話,陸湛是不是已經接受我的告白?
可是人生哪來什麼「如果」,時過境遷,有些事情早就改變,誰也回不到當初。
可歸根結底,從前或者現在,陸湛從來沒有率先考慮過我。
遠處的煙花在夜幕中乍然開放,絢爛卻短暫,午夜即將到來,這一年也終將過去,人們迫不及待地迎接新篇章。
我望著夜空,在此刻幡然醒悟。
「可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呢?不管你和夏蘇今后怎樣,好像跟我都沒有太大關系。」
陸湛嘆了口氣,他仍覺得我是在說氣話。
「你記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學精神科?是因為我媽,那時候她精神抑郁,你說你學這個專業,以后可以給她治療。」
他回憶著往事,「后來每次放假你都來我家,陪我媽聊天,開導她,我媽現在的狀態,也有你一份功勞。
「畢業后你說什麼也不愿去你媽那邊,執意留在榆城,難道不是為了我?」
陸湛說這一切,讓我看到了以前那個自己,只讓我更加感傷。
「原來你都明白啊,可是你這些年也沒有回應我啊。」
「我們先前那樣不就挺好的嗎?情侶關系真的能長久嗎?有那麼多前車之鑒,你媽和你爸,我還有我爸媽……還有,我和夏蘇。
」
說到這,陸湛神色黯然。
煙火在夜空中不斷炸開又悄然消逝,沒有了起初的驚艷,也會讓人興味索然。
「你不會是現在想告訴我其實你早就喜歡上我,只是不想跟我確認關系吧?」
我牽強地笑了笑,「不過是宋予旸讓你產生了危機感,你接受不了原先在你身上的視線轉移到別處罷了。」
「舒宜,你非要這樣揣測我嗎?」陸湛轉身迎上我的目光,他神色微怔,「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像在研究你的病人。」
我告訴陸湛,我只是突然醒悟了一些事。
「以前我以為喜歡一個人就是那樣,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人與人之間可以趣味相投,相處舒適,事事有回應,而不是單方面的自我感動。」
陸湛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你和予旸?怎麼可能呢?你們才認識多久?你足夠了解他嗎?」
爆竹聲響徹在天際,我沒有正面回答陸湛,只是冷靜地告訴他:「我發現,我已經沒有那麼喜歡你了。」
不知道陸湛聽清楚了沒有,他半個身子撐在陽臺的圍欄上,久久未動。
我將外套還給他,然后毫不留戀地轉身。
我突然想起宋予旸,在這個屬于團圓的日子,他因為傷病沒能回老家,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
10
趕到宋予旸家,我熟門熟路地摁密碼開門,想跟他道聲「新年快樂」。
室內外的溫差讓我鼻子驟然一酸。
宋予旸正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盯著電視。
茶幾上是一盒空了的泡面,還有一些干糧包裝袋,電視里傳出熱鬧的歌曲大合唱,襯得屋內有些凄涼。
宋予旸沒料到我會突然來訪,他指著尚未來得及收拾的茶幾,有點難為情:「鐘點工阿姨放假,外賣也送不到,我只能湊合湊合。」
「欸,你做什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宋予旸慌了神,他想要起身,牽動背部的傷口,又倒抽了口涼氣。
我將他按下,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胸口酸脹,低著頭一時說不出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的樣子挺可憐的?我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啊,當你覺得一個人可憐的時候,離愛就不遠了。」
宋予旸用輕松的語氣逗我開心,觀察我的反應,見我仍不說話,他又換上了一副正經的口吻。
「這些年什麼樣的病人我都見過,連同情的感覺都已經很少有,可那天看你那樣,突然覺得你好可憐。
「安撫病人頂多說句『我會盡力』,可是那天對著你,我只想告訴你『有我在』。」
「后來覺得你在感情中也可憐,雖然不是為了我……」宋予旸耷下眼皮故作委屈:「那你說我是不是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我想要你也可憐可憐我,但我不需要憐憫。」
他指了指自己后背,「我這點小傷,你不需要內疚,也不要有壓力,換做任何一位漂亮的女士有危險,我都很難坐視不管。」
電視里傳出晚會的新年倒計時:「五、四、三、二……」
新的一年真的要來了,雖然這一秒和下一秒不會有什麼不同,卻保留著這種儀式感,寄托對往后生活美好的期待。
我抬頭看著宋予旸:「那你等我一段時間好不好?」
我不知道宋予旸能不能理解,我不想借他走出陰霾,不想不清不楚地開始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