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就是那個士兵。
他牽著一匹馬,也沒和我說話,自己便先跳下河,撈起那件飄走的衣裳。
上岸來后,他的褲腿和靴子滴著水。
「給。」
「謝謝!」我接過他遞過來的衣裳,「大哥,你快擰下水吧。」
視線落在他的靴子上,我才發現上回補過的那只靴子,從靴面到靴底綁了一圈布條子。
我微微一愣,但馬上明白了。
肯定是靴底穿了,他找了東西墊在靴底,才用布條子系起來。
「你以后洗衣不要來這里,這里偶爾有月氏人來,你遇上他們會有危險。」
「好,我知道了。」我提起裝衣物的竹籃。
「我送你回營地。」
等到了營地后,我忽然發現有很多人在瞧我們,面上還露出詫異的神色。
我沒有在意,畢竟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肯定會引人注目。
「大哥,我有樣東西要給你,你進來。」
我進入自己歇息的營帳,從包袱里找出包好的靴襪。
他打開包裹,霎時眼中滿是驚喜。
「這是給你的,做好幾天了,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怎麼尋你,幸好今日遇到你。大哥,你快試試合不合腳。」
我喜滋滋地催促他。
他「欸」了一聲,坐在地上,除下腳上的濕靴子,換上我縫的新靴子。
「合適,大小肥瘦都合適。」
他激動壞了,想要拍我的肩膀,但顧慮男女之別沒敢拍下來。
「謝謝你!」
「大哥,你們保家衛國,驅逐外族,我只是做一雙靴子,這是應該的。」
「你做靴子,幫我們縫補衣物,也同樣是保家衛國。」
我愣住了。
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李中流看不起拿針的我,覺得我只會拿針沒用。
而他居然說我拿針縫衣物,也是保家衛國。
這話好受用。
帳簾被挑起,管事的仆婦進來,她一見到那士兵便連后退兩步,恭敬地行了個禮。
「元帥。」
我再次愣住。
面前穿著普通的士兵,竟然就是鎮守玉門關的李靖難大元帥。
怪不得剛才進入營地時,士兵們都在瞅我倆。
李靖難揮了揮手,示意那管事仆婦先出去。
等營帳里只剩下我和李靖難,我忽覺尷尬起來。
他會不會誤以為我送他靴襪想高攀他?
「你叫什麼名字?」
「胡湘。」
雖然我是國公爺家的小姐,但像我這樣的世家小姐在京城多不勝數。
我并不擔心說出真名,李靖難會知道我的身份。
李靖難點點頭。
「胡湘,你愿意嫁給我嗎?」
04
我腦中轟轟響。
鎮守玉門關的大元帥李靖難,竟然向只見過兩面的仆婦求婚。
我是聽錯了嗎?
憑他的身份,不至于要淪落到要娶一名仆婦。
他配一個世家小姐也是綽綽有余。
「我想娶你,你愿意嫁我嗎?」
他向我走近兩步,大手落在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頭看他,他的下巴幾乎要抵著我的臉,從他口鼻中噴出的氣息,像小蟲子在我面上蠕動著。
暖暖的,癢癢的。
今生我不會再回京城,也不會再回國公府。
我是默默無聞的胡湘。
「元帥,我只是一名不起眼的仆婦,會有損你的身份。」
「這里沒有身份,只有男人和女人。當男人看到女人低頭咬斷靴子上的線時,男人就已經決定要娶那個女人。」
我動容了。
「胡湘,讓我們夫妻兩人,我拿刀,你拿針,共同保家衛國守邊疆。」
這樣的話雖不是情話,但比情話更讓我內心火熱,滾滾灼流涌上天靈。
「好,我答應你。」
李靖難嚴肅的面容馬上綻開笑意,他拉著我的手,不由分說沖出營帳外。
「兄弟們,你們的元帥,李靖難,要娶胡湘為妻了。」
他放聲大喊。
士兵也高聲歡呼。
05
婚禮定在十日后。
營地里一片歡喜的氣氛,但我們仍然各司其職。
李靖難巡守營地周邊,防止月氏人來犯;我縫制婚禮的喜服,幫士兵縫補衣衫。
雖未成親,我已感受到夫唱婦隨的美好。
營帳外有喧嘩的聲音,我忙于手中的活計沒空出去。
待會兒有士兵進來取衣裳,我便向他問起外間的事。
「陛下派欽差來宣旨。」
「什麼旨?」
「不清楚,元帥和欽差都在營帳里。」
我「哦」了一聲,心下揣測這圣旨,莫不是要令李靖難赴京?
又或是奸臣誣告?
心里正七上八下,帳簾被挑起,冷風拂入,寒氣逼人。
一道挺拔的身影佇立在我面前。
我抬頭看向那人,瞬時傻眼了。
來人竟是數月不見的李中流。
這來宣旨的欽差居然是秦王李中流。
李中流一襲白裘,腰懸寶劍,比在京城更顯風流倜儻。
「阿湘,你怎麼在這里?」他上來就抓我的手。
不料我手上的針刺破他的手指,他慌地縮回手。
「秦王。」我起身向他施禮。
「阿湘,我剛剛聽李靖難說你要嫁給他,這是真的嗎?」
我點點頭。
李中流神色忽然變冷。
「那你大概要失望了。」
「失望?秦王,你是何意?」我也冷起臉。
「陛下有旨,令李靖難娶嚴樂春為妻。」
我心中狠狠一怔。
又是嚴樂春。
為什麼總是這個女人與我爭男人呢?
秦王的未婚妻身份,我讓出去了。
李靖難妻子的身份,難道我還要讓給她?
「只要元帥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給他,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