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心于自家孩子,卻也不能拖累了別家的掌上明珠,誤你一生,你且去吧。」
我身無所依,心無歸處,又有誰會待我如珠如寶?
只有待在沈淮之身邊,才仿佛是溺水的人有了浮萍。
將軍府很好。
我碌碌無為,第一次真心想守護些什麼。
夫人的雙手細膩又溫暖,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意。
「夫人說了不算,我答應了沈淮之會一直陪著他,亦答應了沈將軍保其無虞,我是重諾的人。」
盛苓來找我時氣喘吁吁的,二話不說就要拉我走,被我拒絕。
「你傻啊!現在殺死紅玉公主和叛國的帽子全扣下來,整個將軍府都會受牽連,快跟我走。」
「我決定留下來了。」
她怒其不爭:「你要殉情嗎!」
「當然不是,那是蠢人才會做的事。」
現在我的心里出奇地平靜。
「若他能活著,那自然很好,若他死了,我管他后事,照顧他雙親。」
盛苓看著我欲言又止:「行,我知道了。有什麼需要我能做的,我來幫你。」
之后,滿京都出來一首沈淮之的陳情書,街頭小兒編成歌謠唱著。
說書先生也在說著沈淮之三敗北戎的故事。
我在街上走著,心中喃喃自語:
「狡兔死,走狗烹。
「飛鳥盡,良弓藏。」
盛苓點醒了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帝就是要在駕崩之前解決掉沈淮之這個功高震主的人。
他生性多疑,將軍府根基深厚,無須虎符,他們亦有擁兵的能力與危險。
沈淮之上刑場之日,太子監斬。
從宮門到刑場,沈淮之高舉那枚虎形玉佩,那是我托人還給他的。
那是他在軍中時,重要的調兵憑證。
他果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陛下明鑒!臣絕無二心!」
街頭有小孩兒唱著那封陳情書:
「臣自幼讀諸子百家,瞻顧遺跡,如在昨日。流光一瞬,華表千年。仁者愛人,儉節則昌,忠君愛國,時輪永續,丹心永固吾心。
「吾父曾教導吾于幼時,曰君子不易,行正道,循禮義,吾曾深以為然。遂以此身報家國,保老弱。
「今凋零殘破之身,遑論忠義報國,食俸而無作為,百死難抵;然父母雙親老年失獨,孑然無所依,萬死難恕;念念吾妻,負其白首不離之諾,今命數使然,亦望其珍重。淮此一生,罪無可赦。
「然今上天命之人,仁者明君,父母年事已高,烏鳥私情,拜求其歸鄉終老;唯愿吾妻自續姻緣,遙祝嘉禮。
「愿君上全吾心愿,臣定結草銜環。臣以犬馬怖懼之情,謹拜表以聞。」
整個京都的輿論在此時達到頂峰。
如今一退再退,只求能保住沈淮之的性命。
我咬緊牙關。
想起七日前跟隨陳情書送來的,還有一幅畫。
是那日雪中我剪下紅梅枝的樣子,大雪落于發頂,原來我早就闖入他眼中。
那是我們的——白首之約。
看著沈淮之被押解到刑場,長街上,百姓們俯首,悲慟萬分。
他在遠處看向我,嘴唇微動。
我分辨出,那是——「別看我。」
我一下子哭了出來。
還是不行嗎?
我焦急地在心里問自己。
突然,一紅衣女子騎馬而來,大喊:
「慢著,本宮就是紅玉公主,沈淮之殺死本宮的罪名簡直是無稽之談!」
我瞳孔驟然收縮。
是……盛苓?
17
沈淮之被帶走。
現在眾人都看著眼前荒誕的情景。
原本死去的紅玉公主,竟然活著?
這件事成為全京都茶余飯后的談資。
「既然紅玉公主沒死,那麼小將軍就定然不是兇手了?」
「那肯定啊,小將軍少年英雄,之前那些傳言都是無稽之談。」
「是啊是啊,叛國之類的更是屁話!」
「那麼,之前指控小將軍的那個人呢。」
「是啊,是誰來著?」
待到眾人突然反應過來,才發現似乎……根本沒有這個人。
最后,沈淮之自請去漠北駐守,永不回京。
皇帝駕崩,太子繼位。
我看著盛苓,心里想問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
她抱著胸,嬉皮笑臉地說著:
「你早就知道我就是紅玉了吧。」
「是。」
我當初救她時,就知道她是書里的惡毒女配——紅玉公主。
書中的紅玉是個黑蓮花,用善良的假象把單純的女主騙得團團轉,互道姐妹。與北戎勾結,暗殺女主,事情敗露,跳下懸崖,角色下線。
這件事還成為沈淮之和女主產生隔閡的主要原因。
而男女主沒了紅玉這個和親公主的阻礙,反而變得名正言順。
本該死去的紅玉,卻還活著,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剛救她時,我思索著能利用紅玉做些什麼。
可是后來,我看著她走南闖北,做最苦最累的活兒賺錢,總是興致勃勃的樣子。
我逐漸意識到——
她不是紅玉,不是推動情節的工具人。她是盛苓,是她自己。
盛苓才是激勵我從崖底出來,試圖改變沈淮之命運的起點。
她本就是自由翱翔的鷹,卻要通過和親成為誰的妻子、誰的母親,而不是成為她自己。
「為何要站出來,你不是說要一輩子為自己活嗎?你變成紅玉,就又要受人擺布了,你想過以后嗎?」
她攤手無奈道:「可我本就是紅玉啊。」
她的眼里透出淡然。
「我啊,就是個膽小鬼,一直在逃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