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什麼。
他當然更愿意娶一個風光霽月,同時對穩固他皇位大有裨益的名門貴女。
而我的存在只會讓他時刻想起那段低賤到泥潭里不愿意讓任何人知道的不堪過往。
是我太蠢,竟然真的聽信了他隨口許下的要娶我的諾言。
07
受刑暫停時,貴妃已然走遠。
杜辭月冷言問道:「想通了嗎?」
我頭也不抬:「皇上,我早已嫁為人婦。」
「還是您親自指的婚。」
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徐錦書,你是不是真以為朕不敢砍了你的腦袋?」
他撩起我鬢角的發絲,語氣冰冷。
我寸步不讓:「那就請皇上下旨吧。」
「徐錦書!」
杜辭月果然盛怒,一把扣住我的后頸將我拉近:「封鶴川就那麼好,好到你想給他陪葬?」
「朕已經給過你臺階了,如果你非要如此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朕!」
我沉默許久,再看向他時睫毛濡濕,語氣苦澀又凄然:「可我等了你整整三年!」
他喉結滾動,眼角泛紅。
下一瞬,我就被他握住腰牢牢禁錮在了懷中。
他當然比誰都清楚自己有愧于我。
他將頭深深埋在了我的頸側,啞聲道:「當年是朕不好,現在朕后悔了。」
08
當天晚上,杜辭月封我為妃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后宮。
我面無表情,只是坐在殿內安靜地看著窗外凜冽的寒風卷起漫天飛舞的碎雪。
封鶴川死的時候,也下了這樣的一場大雪。
封家世代忠良,披肝瀝膽。
杜家的江山基業是建在封家歷代先輩的血肉之軀上的。
可幾代人戰死沙場的骸骨也換不來帝王一時的憐憫。
封鶴川是封家最后的獨苗,被剝奪兵權的那晚他在月下站了很久。
我給他拿了一件大氅,那是我頭一次在這個久經沙場的男人眼底看到了名叫茫然的情緒。
他將我摟進懷里,良久之后終于啞聲開口:「是不是一直以來,我們都做錯了。」
我想說一切都不是他的錯,可眼淚卻是不爭氣地搶在了要說的話之前。
男人伸出粗糙的手掌想要替我擦去淚水,笑容無奈又蒼涼。
「我這一生戰功赫赫,斬殺敵寇無數,沒想到到頭來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
見我雙眼紅腫,他便解下腰間古拙的玉璧,分出了其中一半為我戴在了胸口。
輕哄道:「若有來生,可別認錯了我。」
他果真不會哄人,聽了這話我哭得更厲害。
再之后,將軍府就背上了謀反的罪名,等來了滿門抄斬的圣旨。
杜辭月派來的人將我關進了暗室,我連他最后一面都沒有看到。
再聽見封鶴川這個名字時,便是午門外傳來的他被斬首的消息。
當皇帝可真好,要殺一個人只需要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和一道圣旨。
09
第二天杜辭月差人送來了一批消腫養顏的藥膏,帶了話來讓我好好養傷,說他擇日再來看我。
但此刻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鳳棲宮內,我恭敬地朝皇后行了一禮。
閑聊間我狀似無意道:「娘娘宮內熏的香都是這般珍奇,先前倒是從未聞過。」
皇后微微一笑,不露山水。
「皇上得知本宮有失眠的毛病,便特意找人制了這安神香。因效用顯著宮里便一直用著了。
」
「若是妹妹喜歡,本宮差宮人贈予你一些便是。」
我回之一笑,「那便多謝娘娘。」
皇后入宮三年,也曾有過身孕。
只是彼時貴妃盛寵在身,生怕皇后憑借這一子嗣分走皇帝寵愛,最后買通殿內宮人,換了幾盆土中混著麝香的盆栽設計讓她小產。
皇后本就體弱,由于母體受損,自那之后便再難有孕。
從那時起二人便勢同水火。
只是僅憑吸入這些麝香便能有如此作用嗎?
10
婢女取香之際,我輕聲詢問:「不知娘娘可還記得此香是皇上何時賜予您的?」
皇后面色有一瞬疑惑。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臉色卻變了變。
她當然記得。
杜辭月賜香之際,她已有了兩月的身孕。
她的小產不僅有貴妃的意思,更有皇帝的意思。
迎娶她是因為當時的杜辭月需要丞相的支持,但他卻并不需要皇后為他誕下子嗣。
長時間不間斷地吸入皇帝所賜的「安神香」,滑胎只會是必然的結果。
那麝香不過是起了些催化作用罷了。
皇后蹙起了眉道:「別以為本宮看不出你是在挑撥離間。」
我不卑不亢:「娘娘若不信,大可找人一試。」
見她沉默,我識相地跪安,有些事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上次死的是她腹中無辜的胎兒,這次死的是曾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
那下次會是誰?
下下次又會是誰?
11
當晚,向來溫柔寬和的皇后在殿內大發雷霆。
臉上的傷好了之后,杜辭月終于想起了我。
我點上改良后的熏香,見他雙眼逐漸迷離,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皇上,臣妾服侍您就寢吧。
」
我之所以和杜辭月有一段過往,彼時的我還是民間的醫女。
那時他遭人追殺,身負重傷,機緣巧合下我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