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江愉心路過救了我。
她和柳媛一向熟稔,我以為她們是好朋友,沒想到她居然為了我和柳媛吵了起來。
柳媛心虛,帶著小弟逃之夭夭。
江愉心走到我身邊,想了想:「你還好嗎?」
那是我第一次正視她的臉,企圖從中洞察出一點輕蔑或鄙夷。
可惜,她臉上只有令人厭惡的憐憫。
「我沒事。」
我撐起身子,從江愉心身邊走過。
她卻像不放心似的跟在我身邊:「你為什麼不告訴你父母,或者報警也行啊。」
「沒用的,沒人會管。」
正義的光明照不到我頭上,再說即使制止了柳媛又怎樣?
回到家里,我媽和她帶回來的情夫仍會隨隨便便打我一頓。
正如我媽親口所說,我是一個雜種,如果有人愿意觸碰我,即使是毆打,那也是我該磕頭祈求的恩典。
江愉心臉上果然又露出那副虛偽的同情神色,我在她的目光中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以及隱隱約約的興奮。
厭惡我吧,憎恨我吧。
只有這樣,我才能感受到一點作為活人的溫度。
可江愉心沒有多說什麼,跟著我到家之后才悄悄離開。
由于她每天護送我放學,柳媛投鼠忌器,不敢再對我動手。
但并不意味著柳媛放棄這項娛樂活動,她召集手下,把江愉心列為新的施虐對象。
我們同路, 眼睜睜地看她被拖進巷子里毆打。
看著她,因為我被打。
我知道江愉心和柳媛是多年的發小, 心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像我媽打我一樣。
這是愛。
毆打是愛。
疼痛是愛。
所以, 我也要好好愛江愉心。
多年后,柳媛死在我回去找她的前一夜,聽說是自殺。
這實屬我意料之外。
我本想好好感謝她教會我愛人的方法,誰知道她死了。
我只能把這種方法在江愉心一個人身上實踐。
我掙了很多錢, 成為所謂的首富, 用了一些小手段逼她嫁給我。
記者在婚禮現場問我是否經歷過校園霸凌,我回答:
沒有。
柳媛對我造成的傷害不及我父母造就的萬分之一, 而他們已經化作一抔黃土,自然稱不上霸凌。
可江愉心還活著。
她的舉動給我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所以她應該一輩子留在我身邊,繼續表演那副割肉飼鷹的圣人戲碼。
我打她, 因為我愛她。
愛她,所以更要打她。
感謝我媽和柳媛教給我的這個道理,肉體的宣泄遠比口頭上的告白更動人。
你看, 江愉心都感動得落淚了。
她捂住小腹,哭著說自己再也不逃跑了,希望我能放過她和腹中的孩子。
我拿刀一點點挑斷她的腳筋, 心疼地開口:
「愉心, 你一點都不懂我的愛,所以我只能報復你了。」
愉心這個笨蛋,為什麼一點都不理解我呢?
當她毅然決然撞向刀口時, 溫熱的鮮血濺到我的臉上, 我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愛人的方式出現了錯誤。
當我混混沌沌再次有意識時, 故事即將走到尾聲。
柳媛給我打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和我說,讓我趕緊到中心商場。
我看在上輩子她幫我和愉心促成良緣的分上勉強答應見面, 又在看到愉心的瞬間一陣喜悅。
腦海中閃過無數記憶碎片。
她糾集好多人打我, 是不是說明她也是喜歡我的?
原來,我們愛人的方式已不經意間達成共識。
我對她說,我想起來了。
她卻甩開我的手叫我滾。
這一世和上一世的結局為什麼會不一樣?
我看向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柳媛,心中了然。
有一條漏網之魚破壞了我們的婚姻, 等她死了,一切就能回到既定的軌道上。
于是我掏出匕首,毫不猶豫扎進柳媛的胸膛。
亮白的刀刃上反射出愉心的眼睛。
我已經迫不及待向她求婚了。
……
警察問了我好多問題,我盡量保持配合回答。
但他們依然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我知道愉心站在審訊室外,也知道她肯定在打量我的模樣。
這輩子我清醒得有些遲,否則不至于釀成這種后果。
不過, 不要緊。
我會靜待來世,等待下一個我們相見的機會。
「……下輩子如果你再敢出現我眼前, 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卻這樣擊碎我的幻想。
我愣在原地,內心飛速盤算這句話的含義。
愉心閉上眼睛,轉身離開會見室。
「愉心。」
我開口叫她的名字。
并且清晰地看到她的腳步一頓,隨即用更快的步伐離開。
江愉心。
她以為我要說對不起嗎?
她不屑聽,我不屑說。
我松開握住鐵柵欄的手,平靜地說出那個詞。
「這是愛。」
02
很快, 槍響。
一顆子彈從槍口飛出,雜亂的風聲終于停歇。
愛與恨,消泯無聲。
-完-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