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命婦而言,無疑是奇恥大辱。
鄭歸虞在花園中跪了半個時辰,瘸著腿被婢女攙扶回去。
臨走前,她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我。
我問她是不是盯錯了人。
她冷笑道:「鄭歸晚,你得意的時間,不會太久了!」
我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邊關告急,霍家軍奉命出征,二皇子的人趁機控制了城門。
將我們這些武將家眷都抓進宮中,意圖逼宮。
21
鄭歸虞停在我面前。
她穿著華服,頭上簪的、手上戴的,都是價值千金的新首飾。
「妹妹,你看,贏家還是我。」
在她出現之前,我已經閉目養神了許久。
用霍堯贈給我的匕首割破了繩索,并借著廣袖的掩蓋,將它傳遞給身邊的霍猶芳。
聽見鄭歸虞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她。
「姐姐。」
我問出那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你為何總是纏著我不放?我過得好不好,與你過得好不好,并不沖突。」
鄭歸虞愣了一下。
「誰說沒有關系?你是庶出,你過得比我好,這就是最大的錯誤。」
「原來如此。」我再次閉上眼睛。
我與她,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鄭歸虞有些惱怒,覺得我輕視她: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為還有人能來救你嗎?如今里里外外都是二皇子的人。待二皇子登基,謝以安封侯拜相,我便是一品誥命。」
我不想接話。
倒是霍猶芳聽不下去了:
「一品誥命夫人,你很吵。」
「你——」
鄭歸虞還想說什麼,殿外忽然響起刀兵相接之聲。
她愣了愣,轉身走到門邊,推開殿門,拽了一個宮女進來:
「發生什麼事了!」
宮女瑟瑟發抖地答道:
「二皇子逼宮,殺了陛下!」
鄭歸虞嘴角勾起一抹笑,但這笑容還未在她唇畔停留,便聽宮女接著道:
「霍家軍入宮勤王,如今正在清剿叛軍!」
她愣住了:「不可能!霍家軍早就被調出城了!」
「就憑南邊那些難成氣候的蠻子?」
霍猶芳掙脫斷繩,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
「我二哥十七歲就能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你以為如今他們能翻出什麼浪嗎?」
鄭歸虞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她抓著頭發, 似乎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兩輩子都輸給你,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坐在地上, 靜靜地看著她。
「我要再選一次……」
鄭歸虞呢喃著, 踉踉蹌蹌地向我走來。
在走到我身前時,她忽然抽出一把短刀, 對著我高高舉起:
「我要再選一次!下回我絕不會選錯!」
我也抬起手,在她的短刀落下來之前,用匕首將她的手掌釘在了圓柱上。
鄭歸虞痛得哀號。
我則是溫和地對她說道:
「姐姐, 我嫁入將軍府之后, 才發現世間還有那麼多可以學的東西。
「我姨娘最喜歡告訴我一句話,技多不壓身。所以我學了管家,學了騎馬,學了射箭,還跟霍堯學了一點劍術。
「學得不好,讓你見笑了。」
我接過霍猶芳遞來的手帕, 將手上的血漬擦干凈。
然后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我知道, 這將是我與鄭歸虞最后一次見面。
一切因她而起,但由我來結束。
姐姐,這次該我選了。
22
太子登基后, 二皇子的黨羽皆被清算。
謝以安處斬,家眷流放。
鄭歸虞被押解出京的那天,我沒去送。父親被罷官來尋我庇護時,我也沒見。
倒是他屢次登門都被我拒之門外, 惱羞成怒地在將軍府的朱門前罵我不孝時, 被我撞見了。
我看了看車廂里的玉佛, 拉住要下車替我理論的霍堯, 對車夫道:
「走后門。」
霍堯悶悶不樂:「歸晚,怎麼能由他敗壞你的名聲?」
「父親是因為牽連二皇子一案被罷官的,我見他是不忠, 不見他是不孝, 怎麼都能被挑錯,還不如不見。」
見他仍然有些不忿,我笑著鉤了一下他的小指:
「我的郎君可是威名赫赫的云麾將軍, 誰敢議論我?」
霍堯的耳垂立即紅了。
「你說得是,我會更努力, 讓陛下加封你一品誥命。」
「好啊。」我笑吟吟地鼓勵他。
下了車, 正撞見霍猶芳。她與霍堯打過招呼,便興沖沖地拉著我說近日盛京的趣事, 將霍堯拋到了后面。
「就不能將你的夫人帶走嗎!」
霍堯咬牙切齒地威脅妹夫。
妹夫無辜:「將軍, 您先請。」
歸云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大嫂作為宗婦,在堂前迎來送往, 侄兒牽著侄女圍上來,給我看他們新畫的夏荷。
進了正堂,霍猶芳松開我, 讓我與霍堯先將壽禮奉上。
我與霍堯跪下,對著慈眉善目的老太君磕了個頭:
「祖母,祝您松鶴長春!」
-完-
巫山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