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一場噩夢,誰知今日……萬望郎君引以為戒,慎之重之,歸晚在府中靜待郎君凱旋!」
霍堯一言不發。
護身符躺在手心,隨我手掌的顫動輕輕顫抖。
我本可以袖手旁觀,不必冒險。
任霍家兒郎戰死沙場,以未亡人的身份守在將軍府,老太君會善待我,父親嫡母會敬重我,甚至陛下會賜我誥命。
什麼深閨寂寞,對我來說,反是好事。
可我自幼聽霍家軍的故事長大,我的外祖父早年在邊境經商,遇南蠻來犯,是霍老將軍救了他一命。
姨娘拍著我的背,哄我睡覺,一遍一遍講的都是霍家軍的事跡。
我鄭歸晚一介庶女,謹小慎微,可我知道良心二字怎麼寫。
我不忍那位托娘家弟妹替我添了兩抬嫁妝的老太君一夜白頭,也不忍下轎時奶聲奶氣提醒我「二嬸嬸,小心腳下」的幼童失怙。
更不忍數萬將士丟了性命。
良久的沉默后,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從我掌中拿起護身符。
「多謝。」
04
霍堯出征,我也沒閑著。
外祖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在盛京也有幾家商行。
我拿著姨娘留給我的信物,去離將軍府最近的那家留下口信,請外祖父派遣一位信得過的管事來見我。
本以為要等待些時日,不想第二日,便有一位女郎上門拜訪。
「在下孫家長房,孫諾。」
她穿著一身男裝,卻并未刻意扮作兒郎,抬臂向我行了一個拱手禮:
「如今孫家在盛京的生意都是在下打理,如二夫人信得過在下,但請吩咐。」
我雙眼一亮。
沒想到這時候,她便已經在打理盛京的生意了。
前世,我與這位表姐也有一面之緣。
那是我與謝以安成婚的第三年,婢女拿著我的首飾去典當,被表姐認出這是孫家給我的添妝。
她帶著一沓銀票上門,問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我不想叫她為我擔心,正要找說辭遮掩,便被聞訊趕來的謝夫人呵斥了一頓,說我自甘下賤,竟與商戶來往。
表姐被氣得拂袖而去,走前卻仍然將銀票壓在了茶盤下。
我當著謝夫人的面叫婢女將銀票還回去:
「娘說得對,我們謝家,不能用商戶的銀子。」
那時,謝以安剛被欽點為太學博士,需要銀錢打點。
而他的小妹與高門定親,也要置備豐厚嫁妝。
我卻將到手的銀錢退了回去。
謝夫人被氣個倒仰,拿茶盞砸破了我的頭,說自己心口疼,叫我頂著傷在床榻前伺候了她一夜。
任她如何折騰,我也不愿再去尋表姐。
好在,老太君并沒有這樣的偏見。
我同她說,我的姨娘出身孫氏,她還笑著夸贊孫氏的珠寶成色極好,叫我下次也一道去挑選。
想到這里,我不再猶豫,對孫諾行了個大禮:
「請表姐相助。」
05
我與孫諾密談了半個時辰。
離開時,她捧著錢匣:
「歸晚,你想好了?這可是你全部身家。」
我點了點頭。
從我對霍堯說出那番話開始,便已經是場豪賭了。
既然如此,為何不博個痛快?
「霍老將軍待我孫氏有恩,歸晚,你放心,我必不負你所托。」
孫諾看我的眼神,已有欽佩。
送她離去,我也登上馬車,回到鄭府。
今日是我與鄭歸虞回門之日,老太君早就為我準備了豐厚的回門禮。
「妹妹如今真是貴人,這個時辰才回來。」
鄭歸虞望著兩輛馬車也裝不下的厚禮,眼里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被得意取代。
「不過也不怪你,新婚當日霍家二郎便出征了,你大概連夫君的相貌也沒有看清吧。戰場上刀劍無眼,要是……」
她捂著嘴:「是姐姐說錯話了,妹妹莫怪。」
我笑了笑:
「既然姐姐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為何不起身賠罪?」
她面色一變:
「鄭歸晚,你是嫁了高門,便不將我這個嫡姐放進眼里了嗎?」
「嫡姐出言不遜,是沒把將軍府放在眼里嗎?」
我也冷下臉道。
鄭歸虞一愣,旋即惱怒地指著我:
「瞧你這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樣!與你姨娘一樣下——」
「謝夫人慎言!」
不等我開口,老太君賜給我的婢女已經開口呵斥道。
這個婢女是從宮中出來的,腰間還佩戴著宮绦。
鄭歸虞不敢造次,只能怨毒地剜了我一眼。
我們靜坐著喝了一盞茶,父親才帶著謝以安走進花廳。
只看一眼父親的表情,我便知道謝以安如前世一般,哄得父親心花怒放。
連中三元之人,又怎會是花架子?
鄭歸虞此時又得意起來,她裝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走到我身邊坐下,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妹妹,你姐夫不但才貌雙全,待我也十分敬愛。新婚當夜,他便對我承諾,此生絕不納妾。」
我點點頭,這個我信,謝以安上輩子也是這麼同我說的。
直到我死,他也并未食言,只是……
我看了鄭歸虞一眼,并不打算提前為她揭曉謎題。
這次,是她要選的,不是嗎?
06
鄭歸虞對我的反應很不滿意。
可是父親與謝以安已經入座,她再說什麼便很容易被他們聽見,只能悻悻然地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