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學和對面學校的女生戀愛跟過家家似的。
在一起快,分手更快。
他分手后,不再有聚會,不再能認識她。
只是我的學校放學比她的學校早,我在學校消磨時間。
回家時總是能見到挽著朋友手,蹦蹦跳跳放學的她。
感謝國際高中的高中部與初中部在同一校區。
姜緲初三畢業時,我已經認識她三年了。
第四年,她離開了。
我坐在校門口的長椅上,遠方夕陽漸落。
黃昏莫名蒼涼。
她去了哪所高中,會遇到什麼樣的人。
我不得而知。
人無法在過去的時間里窺探未來。
唯一能穿越時空的,是回憶。
我總是在無聊的時間里想起她。
分明我們沒有多少交集,分明她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當小灰帶著她的孩子跳上我的膝蓋,當空氣里飄著淺淺的柑橘味道,我總是會想起她。
嗯,小灰是那只臟兮兮的小貓。
現在它成了老貓。
再下一次的見面又跳躍了幾年。
我畢業回國,她大二。
為大學捐款正巧捐到了她在的學校。
真是湊巧啊。
我在臺上講話,她在階梯教室的座椅上低頭擺弄手機,昏昏欲睡。
直到最后優秀學生代表上臺,我又聽到了那個藏在好多年前的名字。
姜緲。
她的室友推她,她猛地驚醒,動作看不出慌亂。
眼睛醒了,腦子肯定沒醒。
比如為我獻花時,眼神認真,實則神游天外。
她捧著鮮花揚起頭:「謝先生送您。」
又是匆匆下臺。
真遺憾。
我們又沒有成功認識。
好在她的輔導員我認識,我找她要了姜緲的微信。
輔導員當時看我的眼神很怪。
她滿臉擔憂,看不出來在擔憂誰。
「姜緲那孩子,她心里門清,有點沒心沒肺,你要追的話,別抱太大希望。」
可不是。
她知道江遠希喜歡她,知道那個男生喜歡她,也知道我喜歡她。
但只要不明說,她就是個瞎子,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姜緲對待感情不是遲鈍,而是一種天真到近乎殘忍的處理辦法。
暗戀在她身上,大多無疾而終。
我和她的微信對話只有一句「你好」,她沒回。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了。
一位來捐贈的社會人士加女大學生的微信,能有什麼企圖。
她不是傻子。
我的勇氣也只支撐到這—句你好,后來再沒聯系。
估計是沒有備注,我被她打進了冷宮,多年后我們結婚重新加好友時,我才發現她早把我刪了。
作為捐贈的回報,我在這所大學掛了閑職,開了節選修課程。
姜緲選了這節課,一學期10節,她逃課8節,剩下兩節,一節是代課來上的,一節她全程在走神。
我氣笑了。
她沒有掛科全靠我仁慈。
她似乎還在學生之間宣揚,學校里流傳我的課絕不會掛科的傳聞。
第二次開課,那些和她─樣逃課的人全都掛科了。
不能怪我,得怪她。
我在她的墓前,對著黑白照說起這些趣事。
其實還有好多好多故事,她都不知道。
比如小灰一年前壽終正寢享年十七歲。
比如自大學起我與她的三百七十二次擦肩。
比如我們的相遇不是偶然是癡漢般尾隨后的趁虛而入。
本來想啊,我們有好長好長的以后,可以一件—件講給她聽。
命運向來喜好捉弄人。
無數次的分別與重逢,二十余載的好奇與暗戀。
通通被名為天命的手輕輕撥弄,破碎一地。
我在警局看見了兩個她。
一個躺在地上,一個飄在半空。
地上的她緊閉雙眼,半空的她哼著歌謠。
看起來很心情不錯。
真難想象,怎麼會有人死了心情還不錯的。
她真奇怪。
和從前一樣奇怪。
我在她的墓前放下一柬桔梗。
藍色的花瓣在搖曳。
略帶苦澀的香彌散在風中。
我合上眼眸。
早已消散的她在空中凝出一道泡沫的幻影。
姜緲在我的眼中對我微笑。“謝遲,你來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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