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爆料者以外,又有其他同校學生站出作證。
謝遲貼心地一條條點開。
觸目驚心的文字從我瞳孔中劃過。
其中有一位實名舉報的網友我認識。
我的同班同學,高二那年毫無征兆退學。
他自稱曾被江遠希按在廁所里凌辱,打斷兩根肋骨,生殖器斷裂,最后被風輕云淡擺平。
我放輕呼吸。
意外又不意外。
他本來就是個惡人,怎麼會單單只霸凌過我。
我曾以為我是最倒霉的,原來比我更慘的比比皆是。
他的暗戀真是仁慈地給了我一線生機啊。
雖然這點茍延殘喘的生機在多年后,被他的狂熱粉無情奪去。
我嘆了口氣。
「跳樓自殺真是便宜他了。」
19
江遠希的名聲徹底崩塌。
即使是死亡也無法抹平活人的傷痛。
先是粉絲當街殺人,后是正主塌房。
—時間他身敗名裂。
選擇在事業頂峰自殺,為影壇留下一段唏噓的傳奇。
此刻傳奇化作抨擊,聽說受不了刺激脫粉反踩的粉絲,把他墓碑都砸了。
我聽到這事,是在我的葬禮上。
葬禮不大,只有幾位朋友和謝家那邊的親戚來參加。
我看見自己躺在棺槨之中。
這兩天天氣回溫,歲寒日暖。
日歷上寫,今天是個黃道吉日。
親朋好友獻完花后,葬禮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遠希粉絲后援會會長。
她一襲黑色長裙,手持一束白菊。
菊花混進花潮。
謝遲準確地從花從里找到那一朵,扔進垃圾桶。
我晃晃悠悠飄到棺材內部。
棺木合上,恢弘哀樂奏起。
光被阻隔在世界之外。
我的手掌輕輕按在臉上。
掌心下的冰冷奇妙地傳遞給魂魄。
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扯入早已死寂的身軀。
死神舉著鐮刀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我聽到外面的人在交談。
「唉,江遠希和林若都死了,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只可憐姜緲這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
我的魂魄愈漸透明。
恍恍惚惚間的最后一個想法是,她說錯了哦。
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這句話原文是,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尾聲(謝遲視角)
———你要保守這個秘密,在她消亡之前。
姜緲曾拜托我養過一只小貓,可惜她不記得了。
交給我時小小的一團,不比掌心大多少去。
貓臟兮兮的,毛發上覆了一層很厚的灰塵,從它的頭頂
撫摸到尾巴,指尖能變得殿黑。
真不知道姜緲是哪里撿來的,或許是從學校角落的草叢,或許是廢墟之下的墻角,我只記得她交給我時是一個下著毛毛細雨的天,她頭發沾著水珠,濕潤潤的,捧著貓跑到我面前。
她說:「哥哥,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它,我媽媽來找我了,媽媽看見會把它扔掉。我十分鐘后就回來,我是一(3)班的姜緲,絕對不會騙你,拜托拜托,求求你啦。」
說完她跑入雨幕,在我眼中留下愈漸渺小的背影。
我把貓揣進袖子,它乖巧地不出聲,像知道它的主人不見了。
我在原地等了五分鐘,第六分鐘,管家找到了我。
他撐起傘,風雨被隔絕在傘外,他問我是否回家。
我的指尖觸碰到柔軟溫熱的一團,回答:「五分鐘。」
姜緲的貓在我這兒。
五分鐘后,姜緲沒回來。
我拎起小貓的后頸皮,抬到我的高度,「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
你是我的了。
從那日起,我多了一只貓。
我寫作業時它會陪著我,溫暖的體溫隔著皮毛傳遞來。
我趴在桌上,靠近它時聽見了很微弱的一聲瞄。
小貓褪去藍膜的眼眸像春日微風吹皺的湖面,綠得很干凈。
好吧,其實是因為第二天,我去她在的班級找她,她不見了。
她的同學給我的信息是,姜緲請假了。
請了多久?
不清楚。
我只知道此后多年,小貓長大,生新的小貓,新的小貓也長大,她一直沒有回來。
那位將貓塞給我的妹妹,隨著記憶的遠去慢慢模糊。
直到初三那年。
我上的國際中學,學校對面是帝都最好的初中。
同班同學有人早戀,和那所初中的人戀愛。
—場聚會上,我被邀請。
吧臺角落里,舉著一杯牛奶的小女孩墊著腳尖夠柜子上的玻璃瓶。
杯里的牛奶搖搖晃晃,她怎麼也拿不到。
我裝作不在意,從她身側路過,輕松幫她拿到。
她睜大眼睛,盯著我手里的東西。
像貓。
我將玻璃瓶給她。
她眼眸亮晶晶的,眉眼彎彎對我道謝。
「謝謝同學。你是小煙男朋友的同學嗎?」
我點了點頭。
鬼知道她口中的小煙男朋友是誰。
她對我笑,笑容比桌上的糖果還甜。
「我叫姜緲,你叫什麼啊。」
我正想回答,她的手機響鈴。
她不太高興,氣鼓鼓的,像只河豚,剛到手的玻璃瓶被塞進我懷里。
「不好意思,我有點別的事,這個給你,我先走啦,謝謝你!」
嗷。
又是姜緲。
又說完話就跑。
我打開玻璃瓶,里面的液體氤氳出甜甜的味道。
原來是香水啊。
是甜甜的柑橘味,和她很像。
她和我小時候遇見的jiangmiao是同一個人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多年后我才得知。
是的。
貓是她的,橘子味香水也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