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了半日,翻找出一件長裙為我換上。
我安靜地坐在床頭,看他忙前忙后。
收拾妥當后,他在陽臺打了個電話。
門外零下十度的寒冬落在他的肩頭。
我趴在欄桿上,聽他講我的身后事。
天亮有人接我的尸體去殯儀館,葬禮在籌備中。
再過不久便要下葬了吧。
游蕩世間的亡魂終有消散。
雪覆在他的肩頭,青絲作白發。
我側過身,打量身邊人的臉。
漫天飄下的大雪里,他的眉眼舒緩,竟然有些乖巧。
我看了看,又看了看。
看著看著突然覺得他有點眼熟。
絞盡腦汁搜索記憶,又想不起來我何時認識過一個叫謝遲的人。
我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
如果我還活著。
我們冬日同淋雪,春天看花開。
應該很美好吧。
我在他耳邊低語:「謝遲,我知道你喜歡我,其實我也有點喜歡你哦。」
他眼皮顫了顫。
「偷偷告訴你,我那晚不是喝醉。江遠希說以后再也不騷擾我,希望我能見他最后一面,我怕他糾纏,同意了見面請求,結果一去,他給我下藥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看見的人是你,我好慶幸,還好不是那個爛人啊。」
「喂謝遲,你以前是不是認識我呀?」
他不說話,我也不期盼答案。
只有大雪無聲下落。
16
警方來人比我想的更早。
來的是我見過的姐姐和輔警妹妹。
還有一些其他人。
她們心照不宣,沒問為什麼兇手在受害者家中。
檢查發現林若沒受傷而是受了驚嚇,輔警有些不平。
「她丈夫怎麼回事,這麼好的機會.….....」
女警察瞥了她一眼:「慎言。」
話中沒多少警告意味。
昨晚謝遲的報復是另一個方式。
我應該不會這麼抗拒吧。
我又不是圣人。
我只是不想看見有女生以這樣的方式被凌辱。
不管她曾做過什麼。
殺人者償命,她會為她做過的付出代價。
足夠了。
17
林若在法律意義上成年了。
她被判處死刑之日,熱搜又爆了。
她的父母跪在法院門口,一遍一遍磕頭。
「我們只有若若一個孩子,她還是個孩子啊,她今年才剛剛十九歲,你們怎麼舍得!」
「若若從小到大一直是好孩子,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不信你們去問老師問同學,若若品學兼優誰不喜歡。」
「肯定是那個女人說了什麼刺激了若若,她死得好!」
聽完這段話我感到一陣無語。
怪不得林若討厭,原來她父母也令人討厭。
中年夫妻面對噩耗一夜白頭。
老淚縱橫好不可憐。
我卻詭異地有些高興。
「叫你們女兒殺了我,略略略活該!」
林若毀了我的人生,法律毀了她的家庭。
不算公平。
她罪有應得,我是受害者。
但這是最好的答案。
18
江遠希的狂熱粉遠不止林若一人。
微博在不知不覺中出現一個新的超話#救林若#。
她們為林若的父母出謀獻策,認為她做的是對的。
天真地以為判決書能被更改。
江遠希自殺后,他的財產全部贈送給了我,家中被翻找出無數未寄出的情書。
每一封都寫滿了我的名字。
而他生前最后一次與人交流,是打給我的兩分鐘通話。
我和他的自殺并非毫無關系。
那又怎樣。
我在書房,看謝遲緊皺眉頭處理瑣事。
他的桌上擺了一盆文竹,葉片綠油油的,許是書房常年開著暖氣的緣故,長勢很好。
冬日的暖陽斜過窗戶漫入,它就在光里安靜生長。
我靠近了看,細弱的枝干上有一道爪印,幾處葉片似是被啃咬過又重新抽芽。
總不會是他咬的。
謝遲養過小寵物嗎。
我撐著頭想,對他果然一點也不了解呢。
我在這兒歲月靜好,網上翻涌的風浪打不到我頭上。
自從林若的事情結束后,我很久沒去關心互聯網上的事。
怕看到不順心的言論氣到自己。
只是這天晚上,謝遲在加班,我無聊極了。
電腦界面停在公司的一份文件上。
他在陽臺打電話,我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一個字讀出聲。
專業名詞太多,內容太豐富,我看不懂。
無聊而已。
讀到第三行,桌面右下角跳出一條新聞。
#江遠希校園霸凌#
我下意識伸向鼠標,想要點開。
屏幕上的光標竟然真的移動到右下角,隨機彈出一個網頁。
啊,我能碰到實物嗎?
我低下頭,失望地發現,是謝遲回來了。
他骨節分明的長指按在鼠標上。
和我竟然沒有重疊。
懸空的手掌就像握著我的手。
他搭在座椅的背后,我能很清楚聽到他的呼吸聲。
微弱而平穩。
「嗯,動作挺快。」
他喉嚨里發出低低的一聲感嘆。
我的注意力被這則新聞吸引。
爆料者是和我同班的一個男學生。
他發布的內容和我無關,是他自己在學校經受過的江遠希的霸凌。
長文一經發布,無數粉絲吃瓜路人蜂擁而上,在評論區
吵得不可開交。
「侮辱死人名聲」「死者為大」「死都死了你們還要給哥哥潑臟水」「哥哥哪里對不起你們了」
。
粉絲控評迅速,但最后一條還是被頂到了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