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叫臣來,所為何事?」我低下頭,不敢再看。
「過來。」他嗓音低沉,透著些威脅。
我小步往前挪了些。
「孤睡不著。」他眼睛看向那盤葡萄。
我懂,我懂。
我立馬剝開一粒葡萄,送到他的嘴邊:「啊——」
我示意他張開口,卻看到他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難道我猜錯了?
睡不著不就是想讓我陪吃陪聊陪睡嗎?
「你干什麼,滾下去。」他猛喝一聲。
我一個激靈往后退了幾步。
「抱歉抱歉,是臣會錯意。」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邊的李公公忍住笑輕聲提醒道。
「素聞江小公子彈得一手好琴,或許可助殿下入夢。」
「好說好說。」我拔腿就要跑,「殿下稍等,我去拿琴。」
季無漾冷聲道:「不用了,孤這兒有。」
李公公應聲拿出一張古琴。
我接過來,婉婉落座:「殿下,我開始嘍。」
季無漾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
我深吸了口氣,芊芊細指撫上琴弦,閉起眼來回撥動。
季無漾手中的酒杯驀地被捏碎。
李公公慌忙叫住我:「江公子,可以了。」
我茫然無知地睜開眼,正對上浸著怒氣的季無漾。
「琴藝高超,可解百憂?」他緩緩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都怪我爹,大哥詩書一絕,二哥舞劍一絕,他非要也給我弄個一絕。
想來想去琴藝最合適,便花了點小錢,讓我擔了這虛名。
我站起身,往后退了兩步:「殿下應該是不懂琴吧。」
他眼里怒意更甚,直接一個跨步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找死?」
我如溺水的鴨子拼命撲騰著:「殿下,臣還有一法可行。」
他懷疑的眼神在我臉上走了一圈,最終松開了手。
「什麼?」
我狗腿似的跪在地上。
「臣雖不善琴技,但極善歌舞,臣每每表演,家中親人皆會昏昏欲睡。」
「哦?」他眼角上挑,笑得戲謔,「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本事呢。」
「殿下可以一試。」我擺好姿勢。
他轉身回到榻上,摩挲著手腕處的佛珠。
我輕啟朱唇,身體像陀螺似的轉了起來。
大概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我聽到了一道均勻的呼吸聲。
李公公眉開眼笑地朝我走過來,小聲說道:「江公子,好本事啊,若不是老奴怕誤了事不敢多看,此刻也應是幽會周公了。」
我擺擺手:「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李公公,太子已然安歇,我就回去了。」
「好,李公子慢走。」
我扶著酸痛發脹的腰,走了出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從小,我就喜歡轉圈,轉得還又快又穩。
一直以為這沒什麼大用,直到母親生辰,我被迫上臺表演。
一舞完,我才發現眾人已沉沉睡去。
也是,我都轉得快出重影了,他們怎麼會不眼花繚亂,疲憊不堪呢?
06
昨日之后,每到入夜,我便會被宣進太子寢殿。
一炷香后,我再扶著腰出來。
慢慢地,宮里竟起了流言。
皇后娘娘著急忙慌地要為太子擇太子妃。
「漾兒,你看這姑娘如何?」皇后給他遞過一幅畫卷。
季無漾懶散地瞥了一眼:「不怎麼樣。」
「那這個許家姑娘呢?上次菊花宴的時候,母后曾見過她一面,性子溫柔,講話也討喜。」
「母后若是喜歡,便讓父皇把她納入后宮,陪您解悶。」
「你這說的什麼話?」皇后手重重地拍向桌子。
「人話。」季無漾冷哼一聲站起身,「母后從小也沒管過兒子,兒子現在長大了,就更不需要您費心了,您泛濫的母愛還是放在小五身上吧。
」
皇后氣得手抖了起來。
季無漾拂袖而去。
他可以這樣無禮地對待皇后,我卻不行。
就說現在,炎炎烈日,我已在皇后院中跪了兩個時辰。
口干舌燥下,我舔了下嘴唇。
「一個男人,長得如此狐媚樣子,成何體統?」皇后冷著臉說道,「怪不得太子會被你迷惑。」
「皇后娘娘,您真是冤枉臣了。」我挺直了腰板,「臣和太子殿下之間,清清白白,絕無任何齷齪之事發生,即便您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的兒子啊。」
皇后的臉緩和了幾分:「那你說,每逢深夜,你去太子房中干什麼?」
我想了想,滿臉真誠:「陪殿下睡覺。」
皇后摔碎了手中的茶杯,氣得笑出了聲:「這就是你說的清白?真是好清白啊。」
我眨了眨眼:「娘娘,我知道您很生氣,但您先別氣,我說的睡覺真的只是睡覺,沒有別的意思。」
「你還想要什麼意思?」皇后憤怒地走到我身邊,「來人,給我把他拖出去溺斃,然后派人告訴江家,江沐川不慎落水。」
她身后的侍衛眼看就要架起我。
我張開了口:「等等。」
皇后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現在后悔晚了。」
「不是。」我輕輕嘆了口氣,「臣是想告訴皇后娘娘,臣少時便善于鳧水,素有浪里白條之稱,娘娘還是換個理由告訴我爹娘吧。」
「你……你……」皇后踉蹌兩步,捂住胸口。
她身旁的老嬤嬤趕緊說道:「還不快把人拉下去?」
我兀自站起身,一臉的正氣凜然,慷慨就義。
「不麻煩了,臣自己走。」
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
「母后這是要拿兒子的伴讀干什麼?」
我眼亮了亮,趕緊小跑到了季無漾的身后。
他嘴角微微勾起:「沒出息。」
我縮了縮身子,要出息有什麼用,此刻還是保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