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宮女道,「還在入宮的路上,稍時便來拜見娘娘。」
我冷笑一聲,「本宮去也可以,宋寶兒得跟著。」
一群人八成以為我爭風吃醋,低頭稱道,「應該的應該的。」
獨有一人,站在人群里,「不可。」
我循聲望去,眾人乖覺地讓出一條路來,那人站在人堆里極不起眼,他皺眉看著我,正是宋凜的門生高威。
「丞相為我朝肝腦涂地,豈可讓他女兒涉險,寒了丞相的心啊!」
我笑著上前,一柄匕首無聲滑落袖間,下一瞬,抬起壓在他脖子上,脖頸跳動的血管清晰可見,只需輕輕一刀,他便會頃刻斃命。
「高大人,不想死的話,把虎符交出來。」
我的話讓周圍人一愣,神色大變。
高威僵著臉,「微臣不知娘娘在說什麼。」
「本宮不是正兒八經的大家閨秀。別逼本宮在坤寧宮前,當著眾人的面扒了你。」
高威臉色發青,喉頭滾動,額上滲出冷汗。
我眼鋒一掃,笑道,「諸位大人挺愛瞧熱鬧啊,待會兒宮里打起來,當心把小命瞧丟了。」
能從容珩手下逃出來的,有幾個忠義之輩,他們反應過來,頓時如鳥獸散,只剩下高威一個人被我比著。
高威咬牙切齒道,「娘娘,今兒的事流傳出去,三殿下便是大逆不道!娘娘可看清自己腳下的路,莫走岔了!」
「高大人沒聽說過成王敗寇麼?」我笑道,「史書再多,也有改完的一天。」
高威怒喝道,「娘娘打算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將人殺個遍麼!」
我手上的匕首緊了緊,「不要同本宮講這些廢話——」
我的話戛然而止。
不對……
他廢話太多了……
宋寶兒這個時候還沒來!
高威已經把虎符給了她!
我雙目森然,只見高威凜然道,「娘娘,兵已入城,為時已晚!此刻您能做的,就是勸三殿下懸崖勒馬,浪子回頭。言盡于此,娘娘要殺要剮,臣絕無二話!」
我哪里還顧得上聽他說什麼,狠狠將匕首插進高威身前的土里,扯下高聳的鳳冠,任頭發凌亂地披散下來。
我往紫宸殿跑去。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我望不見前路,一路跌跌撞撞,終于看見了紫宸殿的屋宇。
殿前圍了一層又一層身穿鐵甲的人,數百條槍戟聳立雪中,觸目森寒。
我提起裙擺,繡鞋已經濕透,腳被凍得沒了知覺。走到殿前,被人攔下,拿槍戟指著。
容珩一個時辰前下令,紫宸殿不得進出,違者就地處決。
我說,「我找容珩。」
回應我的只有冷冷的鐵戟。
我站在冰天雪地里,有種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慌亂。
我嘶號道,「你們睜開狗眼看看!我是容珩的人!讓我進去!」
為首的那人聞言,冷聲道,「陛下有令,從三殿下反叛者,通通抓起來,等候處決。」
我腦子嗡地一聲,身子晃了晃,「你說什麼?」
容珩的人,反了?
身邊已有士兵上前,將我束縛住,壓在雪地里。
月前膝蓋的傷還未好利索,重新撞下去,便是錐心刺骨的疼。可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死死盯著他,「容珩呢?他人在哪!你告訴我!他人在哪!」
為首的人看了我很久,淡淡道,「死了。」
我渾身的血徹底凝住,冷笑出聲,「我不信!空口無憑!尸首呢!你把尸首擺出來!」
那人揮了揮手,抬上一具無頭尸身。
我搖頭,嘴唇發抖,「沒有頭……我什麼都不信……我什麼都不信……」
那尸體渾身都是血,已經看不出穿著和模樣,可那體型,分明又是容珩。
我哆嗦著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冷冰冰,硬邦邦的,不久前,我還握著他的手,他的手指,在我手心輕巧地劃過。
一滴眼淚倏然落下,砸進雪里,化出一個小洞。
我兩只手都抓緊了他,斷了氣般哽咽,「容珩……容珩……你騙我!你騙我!」
「我都跟著你反了!你現在死了算怎麼回事!」我抓起尸體,抱進懷里,歇斯底里,「你讓我怎麼辦!」
「啪……啪……啪……」
長階之上,響起了緩緩的拍手聲。
「朕竟不知,貴妃與三哥感情甚篤,差點就奪人所愛了。」
我抱著容珩,麻木地看向階上,容諺眉目冷淡地站在那兒,嘴角掛著笑,他才十三歲,卻已經像個大人。
「不過試一試,貴妃便全招了。」容諺冷漠地笑了,「朕許你一世榮華,不夠麼?為何還想要一顆人心?孟婉,你太貪了。」
我猛地撲向他,被身旁的人拉住。
我惡狠狠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拼命地掙扎,「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啊!」我捧起一抔雪,狠狠砸在他臉上。
少年稚嫩的臉上,浮現出紅印。
容諺偏著頭,半晌,緩緩撫摸上自己的臉,笑道,「這皇宮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溫情。江長嬈死在這上頭,朕原以為,你會聰明點。」
容諺招了招手,我便被拖到他腳下,火紅的嫁衣濕漉漉地纏在身上,絆得我踉蹌幾步。
容諺負手站在上頭,眸光里帶著看螻蟻一般的憐憫,「江長嬈曾教朕以情意,朕不否認,她對朕是掏心掏肺的好,可她從沒看明白。母妃殺她,是為了權;她殺母妃,亦是為了權;后來朕殺了她,同樣,也是為了權。
進了皇城,誰的手上都別想干凈。」
我啞著嗓子,氣得發抖,「江長嬈她是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