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寫好,放在桌子上晾干。
外頭就有人說,容珩帶人逼宮來了,連給家里傳信的時間都沒有,慈寧宮就被圍城了銅墻鐵壁,我成了孤家寡人。
后來,便是孟婉得了容諺的授意,帶著老三樣走進來,讓我去死。
「你……當初點兵圍我,是為什麼?」
容珩冷笑一聲,「你亂點鴛鴦,我不該圍你?」
「若是再晚半個時辰,那宋寶兒只怕已經被你送到本王榻上去了。」
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
容珩猶自不解恨道,「別人立約,還知道拿張紙,蓋個印,就你最蠢,動動嘴皮子,就覺得本王能放過容諺。拿刀抹脖子的時候倒是比誰都利落。你哪來的膽子,不嫌疼?」
我眼淚又掉下來,委屈道,「怎麼不疼……」我一邊抽噎,一邊比劃,「我把……我把刀柄頂在墻上,就……就這樣一頭撞過去——」
「夠了。」容珩淡淡打斷了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下一刻,溫涼帶著濕意的唇印了上來。
我身子一顫,唇邊還是眼淚的咸澀,腳剛要落地,便被容珩騰空抱起來,他停了動作,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讓你老實坐著?」
我魔怔了般,啟唇,「有……」
一張嘴,就被他逮到了機會。他將我放在窗邊的小榻上,俯下身來,慢慢張口撕咬,強勢地宣誓了主權。我被他搞得頭暈腦脹,手松松垮垮地攬在他脖子上,唇齒一絆,突然一股血腥味兒彌散開來。
容珩嘶了一聲,笑了,「嬈兒,你真是笨得可以。」
他一張俊臉帶笑,薄唇微微挑起,下唇滲出一絲血色。我眸光帶淚,氣息微喘。
容珩伸手蓋住了我的眼睛,「嬈兒,別這麼看著我。
我忍不住……」
他忍不住什麼?
我臉騰地一下,紅上加紅,就聽窗外踢踢踏踏來了不少人。
「容珩狗賊!膽敢引誘我女兒!拿命來!」
是我爹……
「容珩,我要你提頭來見!」
是江鶴……
容珩松開我,用拇指細細為我拭去沾在唇角的血跡,緩緩笑開,「明明是你咬了我,他們倒怪起我來了。」
說這話時,我爹和江鶴已經殺進門來。
容珩此刻還抱著我,距離及近,我一慌,推開他去。
容珩也不惱,往后退了一步,斂下眉目對著門口二位拱手一禮,「容珩心悅江姑娘多年,愿重聘求娶。」
他這副鄭重的態度,竟讓爹和江鶴當場愣在原地,一肚子氣半分撒不出來。
關鍵時刻,我爹收了怒火,沉沉道,「不巧,宮里剛剛下旨,欽點玉壺為貴妃,擇日入宮。」
容珩道,「那便讓她自己選。若她愿意繼續跟宮里那位糾纏不清,我絕不二話,即刻就走。」
「若是她選了王爺呢?」我爹冷哼,瞇起的眼里泛著銳光,逼視著容珩,「王爺難不成要抗旨?」
容諺攏袖站在那兒,淡笑著,「有何不可?」
屋內一靜,只聽容珩云淡風輕地補充道,「她敢選我,那麼為她反了,有何不可?」
此言大逆不道,關鍵時刻,又是宗臨替我們關上了窗戶。
這一選,選的不僅是日后的夫君,亦是未來數十年,坐在皇位上的人。
容珩看向我,溫和道,「嬈兒,我需提醒你一句,若是不想,便兩個都不選。自己的心,自己看清楚。」
兩個都不選,江家便能獨立于紛爭之外,無論容珩成敗,都牽累不到江家。
父親語塞,半晌,對著我說,「嬈兒,奪嫡之爭,自古無人幸免。
即便安穩一時,來日未必有好下場。」
父親的話里,半分寬慰,半分實情。風起云涌時,誰又能獨善其身?
宗臨立在門外,明媚的天光在窗紙投下一個瘦瘦的人影。不光此刻,下一刻,永遠,我都想讓他,讓他們,好好活下去。
我想起了剛重生那會心里的決斷,人吶,不破不立,向死而生。
我抬起胳膊,握住了容珩的手。
他指尖一僵,反握住了我,不羈地笑開,「江長嬈,打今兒起,本王為了你,反了。」
我進宮那日,又下起了雪。
容諺沒有立皇后,就連宋寶兒都在我之下。
他答應孟婉的事做到了,出閣時,鳳冠霞帔,風光無兩,立在白茫茫的天地里,一水兒的艷紅,真好看。
行至坤寧宮下,殿前的石階蓋滿了雪。
殿前站了滿滿的人,有宮女,也有朝中大臣。
我拾級而上,到門前,人們呼啦圍上來。
我后退一步,團扇掩面,笑道,「本宮出閣,不曾聽說還要召見朝堂男子。」
「娘娘,事急從權,三殿下一刻前已率兵圍了紫宸殿,逼陛下退位!還望娘娘前去救駕!」
「容珩起兵造反,諸位為何站在這里?」
那人面色羞赧,低下頭去。
我冷笑,「逃出來的?」
看他們的表情,我啊了一聲,「諸位大人生龍活虎,不抗在前頭,如今,竟叫患疾在家的家父拖著病體出來奔波,又叫本宮以身涉險,說不過去吧?」
「娘娘,您是陛下親封的貴妃,當與陛下榮辱與共!」
「您與三殿下有主仆之誼,一言頂萬金啊。」
「丞相一個時辰前,已通知二十萬大軍列陣城外!娘娘,只要拖到巳時三刻,虎符一到,大軍入城,容珩必死!」
我問,「誰去送?」
眾人沉默了。
他們不知。
早該想到,宋凜若想派人將虎符密送出城,必不會宣之于眾,他巴不得避開我。
我不敢賭容珩早有準備,斂下眉眼,「宋寶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