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看我咋樣?」
12
程冀像點卯一樣,日日來醫館幫忙。
春杏被他「擠兌」的,都沒有活干了,她托著臉打趣我們:「姑娘,程小將軍也算溫柔體貼,要不您就應了他?
「他再干下去,咱們藥杵都得嚯嚯完了。」
程冀力大無比。
第一次搗藥,直接干碎了藥杵,只是他看著大大咧咧,卻粗中有細。
分辨藥物從未錯過。
此刻他耳垂紅成熱蝦,回過頭看我,眼中映著黃昏彩霞:「阿榕,連春杏都說我好。」
他一走神。
手中用力,握碎了我的木屜。
痛啊!
太痛了!
漠北鐵匠多,木匠少,又壞一個木屜,氣得我拿藥杵在他手背敲了一下。
「好什麼好!認真干活!」
春杏咯咯地笑出聲,程冀也笑了。
「打是親罵是愛,阿榕心里有我啊!」
13
子時,程冀敲開了我的窗。
他穿著板正的鎧甲,哪怕依舊笑嘻嘻的,氣勢卻比尋常大為不同。
我問他:「你怎麼來了?」
「你在我手背上敲了一下,不就是讓我子時來找你嗎?」程冀說得理所當然。
我作勢要去關窗。
程冀伸手去擋,嗷嗷地叫疼,待我心軟松手后,將一個大包袱遞給我。
打開一看,里面疊著數個木屜,像是連夜刨出來的。
「阿榕,韃子有異動,我得回去了。」
「什麼時候走?」
「半刻鐘后。」程冀聲音有些緊,「下次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我活著還是死了,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我心悅你,不是見色起意,也不是一時興起。
「我很早就聽說過你了,都說城里來了個天仙樣的姑娘,治病救人,和活菩薩似的,我和他們打了一架,就這苦寒之地,哪有什麼活菩薩。
「結果一見,真和天仙一樣,愛到我心底,連話都忘了該說什麼。
「當時一定唐突了你,抱歉啊,阿榕,是我小瞧了你,也小瞧了你那顆心。」
我搖頭:「我不介意。」
程冀雙手撐在窗棱,借力翻了進來,他站在我面前,遮住了大半燭光。
「你……」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那你有沒有、是不是、可不可以……」他抓了抓后腦勺。
話沒說完,臉卻通紅。
程冀連道別都在嬉皮笑臉。
但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此戰兇險,有些話他怕不說,就再也說不出來。
「有,是,可以,吻你。」
我勾住他的脖子。
踮起腳湊上前,吻上了他的唇。唇齒交纏,我被程冀攫取全部呼吸。
他單手抱著我坐在小臂上。
恨不得將我揉進身體中。
時辰到了,程冀終于松開我。
「阿榕,等我回來娶你。」
14
程冀此戰大獲全勝。
而我到漠北已有三年,他身著鎧甲回城,第一件事卻是敲響醫館大門。
「阿榕,我回來了。」
他下馬,緊緊抱住我。
兩年不見整個人黑了許多,仍舊是聒噪吵鬧的性子。
「你是沒看到,我多厲害,把韃子打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喊爺爺,還想把閨女嫁給我,我才不要!
「我已經有阿榕了!」
他嘚瑟極了。
抱著我上了馬背,介紹給所有兄弟:「看見沒,這是我媳婦!」
我掐了他一把:「我何時答應你了?」
「出征前一晚。」程冀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那夜我本想問你,有沒有對我心動,是不是覺得我挺好的,可不可以嫁給我。
「你直接吻了上來。」
程冀下巴抵在我頸窩,聲音沉沉悅耳:
「阿榕,我們成親吧。」
我回頭。
吻在他唇角:「好。」
這場婚事有些倉促,卻不簡陋。
程冀把他能給的,最好的東西都獻給了我。
遠在京都的程家人,也為了這場婚事,奔波漠北而來。
但我沒想到,會在大婚前見到新帝。
謝池洲。
15
先帝兩年前駕崩。
謝池洲登基,他監國多年,政務早就得心應手。
此來漠北,一是為了鼓舞軍心論功行賞;二是賀程冀新婚大喜。
見到謝池洲時,程冀牽著我的手,向他叩首行禮。
「臣程冀、臣婦阿榕見過圣上。」
眾目睽睽,謝池州卻失了帝王儀態。
他走上前,幾乎落下淚來。
「榕榕。」
程冀拉起我,將我擋在身后:「圣上怕是認錯了人,此榕非彼榕。
「她是我的新婚妻子,阿榕。」
謝池洲眼眸黑沉,眸光翻滾如沸水,唇線繃得很緊。
身為帝王,卻沒能藏住情緒。
他搖頭。
「朕不會認錯人。」謝池洲眼尾泛起薄紅,死死盯著我的手。
同程冀十指相扣,腕上是他傳家玉鐲。
「你就是朕的榕榕。」
程冀冷下臉:「圣上連日趕路,怕是頭昏眼花連人都認不清,還請圣上愛護龍體,好生歇息。」
他帶著我轉身就走。
被謝池洲喊住。
「程將軍,你要帶朕的皇后去哪?」
謝池洲怕是瘋了。
他話落,整室寂靜,所有人恨不得捂住耳朵,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江晚音便是這個時候闖入的。
她戴著面紗,卻難以遮掩臉上紅腫潰爛:「圣上!榕姑娘早就死了!
「她死在了那場大火里!天底下再也沒有什麼榕榕了!」
謝池州嫌惡的目光掃向江晚音。
他揮開她:「閉嘴!」
帝王寵愛,涼薄至此。
程冀笑出了聲。
「圣上,您莫要欺臣身在漠北,消息不靈通,天底下誰人不知您為江貴妃空置后宮。
「您從未立后,臣帶走的又是哪門子皇后?」
現場突然活絡過來。
但謝池州目光落在我身上,他沉聲向我道歉:「榕榕,是朕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