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兵敗后,我把他拐上了床。他和我住在鄉下茅草屋里,自己種菜打獵,織布縫衣。后來他養好了傷,東山再起。
卻要和新寡的青梅成親。
我決心離開,在殿中等了他一天,他卻沒回來。
半夜,東宮走水,主殿橫梁燒斷了七根。
據說,殿下在大火中三進三出,也沒找到我的尸體。
這是自然,因為這把火是我放的。
01
及笄那日,我沒有見到謝池洲。
是我的貼身侍女春杏拿體己銀子,為我買了根銀簪。
她笑瞇瞇地為我挽上時新發髻,又給我煮了一碗長壽面:「聽說殿下近來忙,姑娘切莫多想。」
我嗯了一聲。
獨自吃完了這碗長壽面。
我知道她在哄我,謝池洲應是不忙的。晌午遛彎兒,我還見到江晚音被召入宮中。
是謝池洲親自扶她下的馬車。
江晚音撲進他懷里,他也沒有推開,而是在她發髻上簪了根碧綠簪子。
我也想要謝池洲為我簪發,就如同從前住茅草屋那樣。
可一連幾日都見不到他人。
躺在榻上。
一直睡不著,窗外是一輪明月,我突然想起謝池洲曾教我的一句詩。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我默默念著這句詩,半睡半醒間,謝池洲帶著一身酒氣回來。
他抬手撫過我的發。
濕漉漉的吻順著眉眼落下,最后在唇角時又克制著分開。
「殿下。」
我扯住他的袖子:「今天我及笄了,你可以繼續。」
謝池洲失笑。
「榕榕,春杏又亂說什麼了?」他起身點燃了屋中燈盞。
我歪了歪腦袋,覺得有東西墊著。
探手摸索。
是一根玉簪,晶瑩剔透,毫無雜質。
和江晚音那根一樣。
謝池洲坐在榻邊,他彎了彎唇:「喜歡嗎?」
「看到時,孤就覺得適合你。」
我點頭。
值錢的好東西,誰不喜歡?
可心中突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他給我的從不是獨一無二的愛。
而是漫不經心的復制品。
謝池洲捏了捏我右頰:「還沒同孤說,春杏又教了你什麼?」
一抬眸,我看到謝池洲雪白的衣襟上,沾了女子朱紅口脂,我聲音有些艱澀。
「她說我及笄了,可以當殿下的女人。」
謝池洲仍舊笑著,他搖頭:「榕榕,不是這樣的。」
「只有成親后,才能行周公之禮。」
謝池洲一直沒有碰過我。
我們之間,哪怕躺在同一張榻上,最親密的舉動無非是唇齒相依,一觸即離。
有好幾次,我覺得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可謝池洲還是忍住了。
我問他:「殿下,你會同我成親嗎?」
他說會。
02
謝池洲又騙了我。
江晚音又被皇后娘娘召見進宮,這一次她特意來東宮送點心。
當時,我躺在院中歪脖子樹下曬太陽。
她帶著侍女們,吵吵鬧鬧地闖了進來。
「殿下太過良善,連東宮侍女都如此憊懶,等姑娘嫁進東宮,可得好好管教規矩。
「你!就是你!還愣著干什麼?見到我們姑娘還不行禮?」
我心中突然一痛。
謝池洲要成親了。
和別的女人。
我側過臉去看她們,正好同她們對視,矛頭指向了我。
我坐了起來:「我不會行禮。」
剛進東宮時,也有嬤嬤要教我禮數。
可第一天,我就被她用藤條抽出青紫傷痕。
夜里,謝池洲為我上藥。
他告訴我往后再也不用學規矩了。
「孤在一日,便護你一日。
「榕榕不必這般辛苦,你只要做自己。」
但現在,有別的女人要代他,來管教我,我補充道:「殿下說過我不用學。」
江晚音氣得臉色鐵青:「來人,掌嘴!」
她還沒嫁進來,就想給我立規矩。
兩個侍女一左一右沖我走來,她們擼起袖子,一人一個巴掌朝我扇來。
我沒有躲。
捏住她們手腕,狠狠一折。
在她們殺豬般的叫聲中,聽到了謝池洲怒氣沖沖的聲音。
「秦榕!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
「滾回殿中!」
03
謝池洲溫和儒雅。
這是他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
春杏連忙從殿中趕出來,扶著我回去,跨入殿內前,我看到江晚音撲進他懷里。
「殿下,阿音好怕~」
謝池洲輕輕拍她的肩,我看到江晚音滿是惡意地朝我笑了笑。
她做出口型:「蠢貨。」
春杏為我倒了一杯冷茶:「姑娘莫要放在心里,殿下只是著急。
「江姑娘的祖父是殿下老師,他們一同長大,情誼自然不一般,更何況……」
更何況,江晚音要同謝池洲成婚了。
「我知道江姑娘的。」我拍了拍春杏的手,讓她莫要擔心我。
「殿下從前同我說過她。」
兩年前,圣上病重。
四殿下舉兵謀反,謝池洲兵敗傷重,被護衛送出京都。
我是在馬背上撿到謝池州的。
他傷得很重,而我是醫女。
便帶著他去了金陵鄉下的藥廬,為他熬藥、療傷,每天和他說話。
那時他一天,有十個時辰昏睡。
昏睡中,口中總是念叨一個名字,聽了很久我才辨認出。
他在喊:晚音。
后來他醒來,謝我救命之恩,將貼身玉佩贈給我做報酬。
我問他身份。
謝池洲說,他是來自京都的茶商,因兄弟鬩墻受傷逃離。
我又問他,晚音是誰?
謝池洲沉默了很久。
他說是老師家的妹妹,后來嫁給了他四弟,若論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