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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位置: 番茄故事會 繞金枝 第6章

《繞金枝》第6章

「怎麼勸你,你都堅持要等小乞丐醒了再走,送了他御寒的冬衣,還囑咐說要把他送回家去。

「如今說起來,也不知后來如何了。」

我錯了神,又聽父皇悠悠然開口:

「春獵那日使馬匹發狂的行兇之人已找見了,竟是那瞧著斯文不凡的寧遠之,嫡子陷害庶兄,傳出去真是一樁丑事。

「你皇兄便給我出了個主意,寧淮的父親在禮部尚書這位置上待得也久,腦子也糊涂了,就讓他告老還鄉,好生休養吧。

「至于你宮中的綠萼,也到了出宮的年紀,不如許了寧遠之,成全他們。」

我這才記起近日來忙著擔憂寧淮,將這兩人忘了。

銀珠早前回稟過我,寧遠之是如何勾搭上的綠萼,從她口中問出了我的喜好厭惡,將自己從頭到尾佯裝成了金玉似的。

不怪父皇看走了眼。

既然有父皇與皇兄為我費心,我亦懶得過問,抱起匕首,去尋寧淮了。

我要同他說,我記起來了。

偌大的屋,高大的男人半弓著背,沙場上戰無不勝,握刀的手正捏著根細如牛毛的繡花針,笨拙地在大紅嫁衣上繡出花樣。

不知學了多久,才將交頸的鴛鴦繡得頗為像模像樣。

聽聞門扉輕啟的響動,寧淮指下一抖,針尖戳了下指腹,滲出顆細小血珠。

他若無其事地將手向身后一背。

「公主。」

我朝他晃了一晃手上的匕首,作勢要丟進他懷里。

「我全都想起來了。」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要接。

就這一晃,被我瞧見了指腹上惹眼的小紅點。

我看了眼嫁衣,又看了眼他,登時了然。

怎麼會有人親手為新嫁娘繡嫁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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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可愛。

我托起他的手背,捧在唇邊輕輕吹氣,埋怨他。

「你為我繡嫁衣,分明是愛我愛到了骨子里,卻又躲著我,叫我傷心。」

寧淮的聲音忽地低了下去,冷硬疏朗的眉宇淌出些許委屈。

「公主是將我當恩人,才叫我當了駙馬……我不想強迫你。」

我迷惘地看著他。

他便嘆了口氣,慢慢說開。

原是此前半夢半醒的昏迷中,聽見我與父皇交談,聽不真切又只聽見了幾句有關「寧遠之」「有恩」等的只言片語,誤會了。

怪不得夢中輕薄,現實倒是不肯碰我。

他也慢知慢覺地反應過來,我竟是能親身感受到他入夢后的所思所想。

那從前的……

我不許他冷卻,我要這團炙熱的火為我燃燒,與我絞結在一處。

「寧淮。」

我甜潤地吻了他,捏住領口,將他按坐在座上。

……

銀珠進來時,眼尖地發現我的唇紅了,寧淮的長衫濕了一塊。

我垂著眼,口有點干,叫銀珠倒茶。

銀珠殷勤地問:

「駙馬也喝茶嗎?」

他輕捻了下指尖,喉結緩緩滾動。

「嗯,口干。」

09

秋初,我與寧淮的大婚之日,滿京歡慶。

十里紅妝,送嫁的車隊繞城三周,直至吉時將近,停在公主府前。

鞭炮聲起,歡聲笑語中,寧淮扶住了我,與我一同邁上灑了金紙的紅毯。

「卿卿。」

他低聲喚我,讓我乖乖在婚房中等他。

我想著這一夜的應酬著實纏人,大抵也要酒過三巡之后,才能等到我的駙馬。

一邊想著,一邊動手拆下沉重的鳳冠,又將扣得緊的嫁衣領襟松開,想換身舒適的衣裳。

寧淮推門進來的時候,恰好撞見我褪下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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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薄的小衣仍在身上,包裹著渾圓弧度,我怔了下,他快步走來,一把將我抱了起來,兩步走向桌前。

照禮是要喝合巹酒的,他還記得。

寧淮的雙臂依然勾在我膝彎,紋絲不動,他低下頭,嘗了我紅唇上的酒。

可這對久渴的人來說不夠,遠遠不夠。

舌尖被酒的烈意浸得發麻,燭火隨風顫動。

……

我嗚咽著,顫抖。

「是,是鈴鐺。」

男人沉沉地應了聲,又問:

「在哪?」

我惱羞欲咬,卻被銜住唇。

「無恥……」

就這樣,被兇狠地纏上了。

漸漸地夜深,淌成水的月色攪入了幾分星子的流銀,清澄澄地澆在窗臺。

人間歡頌。

寧淮番外

七歲那年,瘟疫讓寧淮沒了娘。

自他出生起,娘便不在勾欄唱曲了,沒日沒夜地為繡莊繡布,只為了養活嗷嗷待哺的他。

可窮是苦難人一生最致命的沉疴。

娘走的那日,家中湊不出一副棺材的錢,好心的鄰居大娘隔墻丟給他一席破被子。

寧淮用漏著棉絮的破被子, 裹住沒了呼吸的娘,將她安葬在一棵小小的樹下。

他不能再帶著娘走了, 他要到京中去找那丟下了娘, 也丟下了他的父親。

寧淮單只知道父親姓寧, 在京城里做大官。

但一場比往年來得更早的大雪幾乎要凍死了他。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落了滿城,連他裹身的破爛棉襖也灌滿了雪粒, 身軀凍得了無知覺,自然是不會再感覺到雪屑摩擦肌膚的疼痛,體溫逐漸流失。

他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要死在今日了吧。

可惜沒能同娘葬在一處。

神志將近渙散之際, 一記鈍痛把他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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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上的血止不住地淌下, 竟還是熱的。

一群穿著光鮮的人緊張地將他圍住,好像在問他名字。

他張了張嘴,無力回答。

昏睡前,唯獨看清了有個粉嫩嫩的雪團子, 流著淚叫他不要死。

……好。

似是醒過幾次, 雪團子拍了拍他的臉蛋,問他家在何處。

饑餓與寒冷摧殘過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寧淮虛弱地搖頭, 又陷入了黑暗。

徹底醒來后, 他就被送到了寧府, 身上還多把烏金匕首。

無疑,他長了一張與寧老爺有著五六分相似的臉。

自此, 寧淮有了家, 盡管這一家人都不多待見他。

不用他費力打聽,嫡母所出的嫡子, 他同父異母的兄弟, 寧遠之便跋扈地來警告他,不要因為得了安陽公主的青眼, 就自認為能野雞變鳳凰了。

寧淮嘲諷地一勾唇角。

他從未想過去打擾那遠在云端,遙不可及的少女。

經年蟄伏,終于被他尋得機會,南部兵亂, 他毅然投軍。

臨行前,寧淮遙遙地見過安陽公主一回。

宴上,她一襲緋色的宮裝明艷無雙, 醉顏酡紅,媚態橫生。

只一眼,就叫他潰亂。

離京的這些年, 無數次負傷、瀕死, 他緊緊攥住緊貼胸口的匕首, 就好像有一股熱氣支撐著他不要睡,不要死在遠離京城的他鄉。

他要活著,回到她身邊, 就像兇獸回到安心的巢,他才敢閉眼。

倘若……

能再得她一個吻,叫他生, 叫他死都甘愿。

安陽、安陽,等他,不要嫁。

-完-

椰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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