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手勾在我膝彎時,蘊含了無窮的力量,能讓我哭得淚光漣漣,泣不成聲。
只一眼,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高座之下,寧淮半仰起臉,看著我的目光赤裸熾熱,充斥著與夢境無二的侵占欲,叫我心顫。
他眼底的驚艷與欲色濃郁成明亮光澤,像是浸透了醉人的烈酒,直勾勾地、狠戾地盯住我。
我臉上滾燙,無端地想起了大漠中渴急了眼的狼,利齒銜咬著獵物,攫取救渴的水。
心驚膽戰。
須臾間,輕薄的紗羅長裙下竟沁出了汗,濕黏黏地貼在后腰,那股自尾椎骨生出的酥麻漫上指尖,我呼吸微急,無措地絞緊袖角。
一個荒謬又香艷的念頭掠過腦海。
這身緋色的宮裝,是他喜歡的……
夢境里,薄紗碎成絲縷,凌亂地堆在榻上。
寧淮擎住我雙腕,一側,撐著的手臂血脈僨張。
「上一次見你時,你就穿著這身衣裳,讓我日思夜想。」
回憶戛然而止,我不敢再想下去,匆匆別過了眼。
但艷若桃花的臉還是露出了端倪。
父皇與母后相視一笑,都只認為我是含羞帶怯的小女兒嬌態。
殊不知,我的小衣都濕透了……
見狀,父皇輕輕頷首,將場面話說得滴水不漏。
「朕只此一個心肝寶貝,可謂是放在心尖疼愛,是故,駙馬的人選,朕打算由公主親自挑選。
「寧愛卿,讓公主考查你的真心吧。」
言罷,大殿兩側侍候的宦官機靈地喚了舞女上場,半哄半拽地將那直愣愣的定遠將軍拉下去了。
宴會氣氛重又恢復了火熱,清歌妙舞,好不熱鬧。
可那道滾熱的視線久久凝在身上,肆無忌憚。
我輕輕咬住唇,生怕被瞧出異樣,只好借不勝酒力為由,到側殿更衣。
小衣盡濕,一片水色旖旎,自是不能再穿了。
04
銀珠為我換了身寬袖羅裙,見天色不早,便攙著我,慢悠悠往我所住的鳳陽閣去。
她俏皮地出言調侃。
「公主,我瞧著寧家的兩位公子,一文一武,都是極好的郎君,只是寧二公子看著風度翩翩,更像個會疼人。」
我不假思索地否定了。
「我卻不喜歡呢。」
銀珠一愣,不想我會這般快地有了抉擇,絞著兩道秀氣的眉,問:
「公主喜歡寧將軍?」
這下倒是輪到我蹙起眉思考了。
喜歡……麼?
與寧遠之相比,寧淮是兇悍了些、高大了些、俊美了些,沒有一處是我不滿意的。
光是想起夢中所見,都令人面紅耳赤。
正糾結著,途經一處供外臣及其家屬、親眷閑玩游賞的碧湖。
此時月影下移,清輝潑落,就連四周的巖石與林木也浮上了清一色的光暈。
我不由得多看一眼,這一眼卻也望見了靜靜站在湖邊的寧淮。
高峻挺秀的男人褪下了戰場上所著的甲胄玄袍,一身錦衣華服,抱臂而站。
與此同時,那銳利如鷹隼的眼,冷冽地掃了過來。
猝不及防地視線相撞,我的呼吸陡然一滯。
好、好兇……
他明明有一雙多情漂亮的桃花眼,卻因著瞳仁與眼白之間過于分明的黑白,久經沙場的人亦習慣表露出駭人的悍然,生生將這份綺麗變成了清寒。
任是誰被這般狠厲的目光盯上了,都會忘了呼吸。
我輕一眨眼,卻見那對深邃墨眸里的肅殺之意倏忽消散,他似是有些青澀、羞赧地垂下了眼。
寧淮快步走到我身前,一絲不茍地作揖行禮,沉聲:「公主。」
而后就沒了后話愣頭愣腦地杵在那,當真是個愣頭青。
連銀珠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我嗔怪地看了銀珠,小丫頭止了笑,朝我露出個無辜表情。
再回過臉,寧淮猶自板板正正地站著,只是曬成淺麥色的肌膚下,微透出了紅暈。
我確實有話想要問他。
他曾多次在夢中,耳鬢廝磨時喃喃自語,請求我不要嫁給旁人。
「公主如仙露明珠,當配世間最好的男子……可那位德行有缺,心術不端,并非是良人。」
當時朦朧得聽不真切,現下倒是一時驚覺,他所念出的名字竟是……
寧遠之。
我想好好地問個清楚,便揮退了銀珠等一行隨侍的婢女,叫她們到遠處守著。
但當真獨自相處,又猶疑了,或許是我荒謬一夢呢?
沉思間,寧淮始終微微垂著頭看我。
見我半仰起臉瞧他太費勁,他如松柏翠竹一般英挺的背就彎了下來,一瞬不移地等我開口。
這是個十足溫馴的姿勢,兇獸亦折腰。
頭一回這樣近地同陌生男子接觸,我咬住唇,雙頰緋紅。
「寧將軍,你……」
問聲卻被遠處密林間傳出的細微人語打斷了。
人影恍惚,一對年輕男女在密會。
女子嬌弱無力地依偎在男人懷里,衣衫凌亂,云鬢半偏。
不知男人扶在她腰后的手做了什麼,女子嚶嚀了聲。
「寧公子,奴家將真心給了你,你也要讓我瞧一瞧你的真心才是。」
我忽然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很熟悉。
「我的真心……」
男人的聲音含著笑,戲謔,輕佻,不似帶了多少認真。
「能讓你享受,不就夠了嗎?綠萼姑娘。」
綠萼,就連名字,也像聽人提起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