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是你眼睛……」她突然住了嘴。
沈年笑著接道:「當初若不是我眼瞎,你瞧不上,又怎會讓葉歡替你出嫁。」
長姐狠狠剜我一眼:「你都跟他說了?」
我往沈年背后縮了縮,葉安更氣:「你躲什麼?你剛才叫人把我拉出去的氣勢呢?」
沈年斂眉,臉色稍沉:「我家夫人最是溫柔膽小,大小姐說話請自重。」
長姐氣極:「她那都是裝的!這麼多年我都被她騙得團團轉!你們才成親幾個月,你能看透她?」
沈年似乎懶得再跟她糾纏:「若無事,大小姐請回吧,我要用膳了。」
「沈年!」長姐還是不甘。
沈年偏頭,一字一句道:「送客!」
06
經此一鬧,京城里好多人都知曉我是替嫁的。
「我就說當初葉家為何會嫁一庶女過來,原來是替嫁的。」
「若不是當初沈相有眼疾,這好事哪輪的上那庶女!」
「聽說還是那庶女用了些手段呢!」
「可不是嘛,聽說那庶女性格跋扈,沈相家門不幸啊!」
「當初沈相和葉大小姐有情誰人不知?若不是那庶女手段了得怎會如此?」
這樣的談論層出不窮,我聽一耳也就過了。
沈年卻總覺得對我虧欠。
在外人前對我更好,金銀細軟不斷往我屋里塞。
「夫君不用如此。」我笑道。
「她們說的沒錯,若不是你當初眼疾未愈,我一介庶女確實進不了沈家的門。」
沈年低垂的側臉有些冷硬,我盈盈一拜。
「長姐將這般好的你拱手讓我,我感念她都來不及,哪還有閑事管別人說什麼。」
他看了我許久,那雙墨色眼眸終是溫潤了起來。
「你總是這般好。」
他走近了些,緩緩將我拉進懷里。
「讓我時常覺得虧欠。」
他身上有股溫潤好聞的香氣,像是下過了一場春雨,青而清。
我原以為,只要我不理睬那些流言,總會慢慢消散。
沒想到這事竟被有心之人利用,在皇帝面前參了沈年一本。
后宅不寧。
他原是要被皇帝派去洛陽治理水患的,被這事擱置了下來。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圣上這般說。
沈年倒覺得無謂:「朝廷諸事繁忙,圣上如今許我告假,甚好。」
我知曉他是裝出來的不在乎。
幾日夜半,我起夜都發現他書房的燈亮著。
他放不下洛陽的水患。
解鈴還須系鈴人,要解決這事,還得去找長姐。
葉府。
我回去的時候,長姐正在后院里和爹爹下棋。
她下錯了一步,耍賴著要悔棋,爹爹絲毫不怪,滿臉寵溺。
我屈膝請安:「爹爹,長姐。」
爹爹的笑意在看到我那一瞬間煙消云散,眉頭剎那蹙了起來:「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爹?」
他突然發難,我想,定是長姐把在沈府受辱的事添油加醋說給了他聽。
她從小就是這樣,慣會搬弄是非。
「女兒不知哪里惹了爹爹不開心?」
爹爹站起身:「你還有臉問?」
「當初若不是你長姐把嫁去沈家的機會給了你,相府由得你當家?現在攀上了高枝兒,倒是作威作福,都作到自家人頭上了!」
「你還記得自己姓葉,眼里還有這個家,還有我這個爹嗎?」
長姐在一旁,看向我的眼神格外挑釁。
她是算定了我會像以前一樣忍氣吞聲,任由她搬弄是非嗎?
八歲那年,祖母七十大壽,葉府大擺宴席。
連后廚都是爹爹專門從回香樓請來的。
回香樓是整個京城頂好的酒樓,為此,爹爹費了不少心思。
長姐饞那廚子做的梨酥糕,把我喊去后廚,讓我趁那廚子不注意偷一塊出來。
我不肯,她便用地上撿的樹枝抽我。
「你不去我就打死你。」
后來,我翻進后廚偷了一塊。
長姐吃了個干凈還不滿足,叫我再去。
「你不會拿多點?前廳那麼多人,誰會發現少了幾塊梨酥糕啊?」
我再次潛入,偷出了剩余的幾塊。
長姐一個人吃的開心,我在一邊饞的直咽口水。
正廳開宴,那盤梨酥糕被端上了祖母的桌。
爹爹驕傲地抬起了下巴,面向眾人道:「這可是回香樓的梨酥糕,一般可吃不到。」
他揭開蓋子,盤子里只有孤零零的糕點碎屑。
爹爹震怒,下令徹查,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這時,長姐站了出來,她蔥白的手指指向我:「是二妹妹偷得,我親眼看見的。」
爹爹揚手就要揍我,被祖母攔了下來。
她看了一眼長姐,又看了一眼我,柔聲詢問:「這糕點,可是你偷的?」
我抬頭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爹爹,還有一邊用眼神警告我的長姐。
垂頭,低低嗯了聲。
我知道祖母可以為我撐腰,可之后呢?我會被爹爹斥責,被長姐鞭打,被大夫人辱罵。
祖母好,可祖母身子不好。
祖母救我一次后,我只會被長姐記恨罷了。
而且,糕點確實是我偷得。
我被爹爹罰跪在祠堂一天一夜。
跪到膝蓋青紫,嘴唇發白。
后來是長姐把我帶回去的,她昂著頭走在前面。
「你可要念著我的好,若不是我在爹爹面前替你求情,你還要多跪半日呢!」
從那后,長姐更加變本加厲了。
可我現在,不只是葉家二小姐,我還是丞相夫人。
07
我直起身子,自顧自坐在一邊的石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