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是惡毒女配的那天,正是我與男主的大婚之日。喜房里的我不由一抖,手中酒杯「啪」一下摔到地上,比我此刻心情還要稀碎。
上至朝野權貴之家,下到街頭巷尾八卦傳聞,誰不說我陳飛燕行了大運,許是撞見哪路菩薩開恩,才得以讓我嫁入沈家,成了首輔獨子沈如霽的夫人。
(一)
第一,謝謝京城眾人覺得我行了大運,因為我本人比誰都要更同意這種說法。
第二,我不叫陳飛燕,雖然雙雙新燕飛春岸也很美,但我名字其實叫作陳非妍。
由此可見,小小禮部員外家名不見經傳的次女,配沈如霽著實是有些寒磣了,寒磣到上京小報至今沒有寫對我的名字。
不過沒關系,肥燕瘦燕我都不放在心上。
雖然沈如霽娶我無關風月,但從今天開始我會是他明媒正娶迎過門的妻子,單憑這一點,我就已經贏了。
只要年歲夠久,日復一日,相信他一定也會有些許傾心于我吧?
如果不是方才一場大夢,驚醒夢中人的話。
(二)
「小姐!」侍女秋棠應聲驚呼,驚起庭前燕子撲簌飛起。
「我沒事,」我仍處在那些畫面帶來的暈眩之中,卻仍抬起手指示意她噤聲,「秋棠,等下沈府拜堂之時若有任何變故,你都別慌,不會有事的。」
秋棠聞言,雖神色迷茫,卻仍乖巧稱「是」。
(三)
壞就壞在我不該接侍女遞過來的酒。
都說酒壯慫人膽。秋棠本不讓我在新婚之日喝酒,興許是見我實在太緊張,才從后廚尋來一盅溫熱花雕,我也不客氣,一杯接一杯將那黃湯下了肚。
不怪我慫,任是哪家小姐要嫁給自己心儀許多年的男子,激動緊張之情都不會比我差。
更何馬上要成為我夫君的不是別人,是光風霽月謙謙君子,驚才絕艷之名冠絕上京的沈如霽。
誰料這酒不僅燒得我面熱肚暖,更是在我腦海燒出了一幅幅不屬于我記憶的畫面,那些畫面走馬燈般在腦中播放,短短一時半刻,便驚出我一身冷汗。
不為其他,只為在那些過往與未來的情景中,我竟成了那戲文里面惡心兇狠的惡毒原配。
不僅使出渾身解數,施計嫁給了無意于自己的男主,更是在婚后使出許多下作手段,妄圖爭得男主歡心,更是屢次試圖謀害男主的心上人。
這倒好,酒沒壯膽,倒是嚇得我差點暈厥。
(四)
守在門外的喜娘許是聽到秋棠的喊聲,輕輕推門朝我望來:「小姐,無事罷?吉時將近,該出發了。」
我勉力朝她一笑:「無事,這就走吧。」
從陳府到沈府距離本來不遠,坐在轎中的我卻覺得好似過了一萬年。不知過了多久,喜轎才緩緩停下。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掀開了轎門。
透過影影綽綽的紅紗蓋頭看去,一雙朗星般的眼睛正朝我望來。
芝蘭玉樹,俊采星馳。沈如霽本就長得好,一段時間未見,更是益發俊逸,即使是俗套的紅色喜服著于他身,也如仙鶴披紅,愈加出塵。
這就是我思慕了這麼多年的人,如天上的星星一般。而我本以為這顆星星,今日終于要降落到我這個凡人的手上。
暗嘆一口氣,我還是將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五)
沈府正廳堂前人山人海,喜樂盈天。我和沈如霽手執牽紅,行那鴛盟之禮。
夫妻對拜的一個頭尚未磕圓滿,一道清亮女聲便自后方響起:「沈鶴儀!」
沈如霽,小字鶴儀,上京少女們偷偷喚他一聲「鶴儀公子」,卻只有親近熟識之人才會當面這麼叫他。
我心下暗道:來了,那些畫面果然是真的。
轉身望去,那一身鵝黃衣衫的清麗少女立于堂中,發髻兩邊各系一個雪白的狐毛小絨球,更顯俏麗可人。
只可惜這位佳人此刻正手中執劍指向沈如霽。她杏目圓瞪,桃腮飛紅,開口就如一道驚雷落地:「你竟真的奉命娶她了!我看不起你!」
堂下霎時蜚聲四起。雖然沈如霽娶我是皇命難違,這在上京是人人皆知的事實,但有人如此不留情面地當眾戳穿,多少還是有些難堪了。
只有我一臉平靜,好似被驚擾了婚禮的不是我本人。
誰叫面前這位,才是真正的女主——容華郡主寧緗。她才是沈如霽的情之所起情之所終,是那個真正握住了星星的人。
(六)
我的夫君,此刻就站在我身側,抬眸時目沉如水,靜靜望向寧緗:「容華郡主,你越矩了。」
語罷,他看向寧緗身后跟著的男人,語調古井無波:「三皇子殿下。」
「別看我呀,」身著玄色錦衣的英俊男子一副看好戲模樣,嘴上卻還裝模作樣,「我可是真心來恭賀你新婚,嘴長在寧緗身上,她要說什麼我可管不著。」
話雖如此,若不是權傾朝野大勢在握的三皇子齊征跟著,單憑寧緗一個偏遠封地郡王的女兒,怕是不能暢通無阻提劍站在此處,在座一眾王爺重臣怕也是早就出聲喝止寧緗。
沒等沈如霽再次開口,我的酒氣卻好似突然在此刻上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