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道:
「夫人這是腎虛,我為你開張方子,平日要多節制。」
四姑娘點點頭。
「小娘身子確實虛,聽說你院里,每日大早上,便漿洗起來……」
我心中一顫。
好在四姑娘沒有聽懂。
我惶惶然抬頭,又對上沈敘似笑非笑的眼。
立刻心虛不已地解釋了起來:「大抵家里小時候沒吃沒穿,虧了身子。」
「每年都這樣。」
在四姑娘心疼地長吁短嘆中,我聽到了沈敘的應和。
「小娘是得補補。」
09
從醫館出來,四姑娘便領著我們直奔布莊。
「聽說布莊到了好些料子,我磨了娘一晚上,只可惜爹走了。」
她頓了頓,我琢磨要如何安慰她。
又聽得四姑娘接著道:
「爹走了,我們要守孝,如今只能穿些素凈的顏色。」
這……
我悄咪咪瞥了眼沈敘。
他神色毫無變化,仿佛四姑娘說的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四姑娘生得好看,穿什麼都襯你。」
她被夸得笑成了一朵花。
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小娘才是長得好看,看到小娘第一眼我就喜歡了。」
「是吧,大哥哥!」
這種問題,為什麼要問沈敘?
心口仿佛燒了一把火,連血液都沸騰起來,將我整個人燒化。
可偏偏沈敘是個寵妹妹的。
他跟在一旁,輕輕應了一聲。
「嗯。」
10
大抵提前讓人清了場。
布莊里人不多。
只是四姑娘一進布莊,臉色就有些不對,她朝我努了努嘴。
「小娘,看見她沒,千萬別和她走近了。」
我順著她視線望去,鵝黃衣衫的女子正揚著下巴,讓侍女抱上料子。
「那是周家二姑娘,周今和。」
「她愛慕大哥哥得緊,之前為了嫁進沈家,還給大哥哥下了那種藥,還好大哥哥警覺,沒讓她得逞。
」
「今天真晦氣,碰見她。」
四姑娘氣鼓鼓的,她拉著我的手,轉身背對著周家人,讓掌柜的介紹料子。
我全然沒有聽進去。
心思全被路邊人對話引了過去。
「長安街的王屠戶發大財了!」
「說是以后改行不殺生,要帶著一家人,回鄉置田種地呢!」
就這麼巧?
我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沈敘。
他仿佛半點沒聽到旁人對話,見我瞥來,同我對視。
依舊是一雙沉靜淡漠的眼。
我有罪。
居然將自己齷齪的想法扣在了沈敘身上,心頓時一松。
恰巧四姑娘拿料子給我看。
她比在我身上。
月白錦緞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滑過,我看到沈敘眼中有光一閃而過。
又很快恢復如初。
只有四姑娘驚得合不攏嘴,「小娘,你穿上可太好看了!」
掌柜的也在一旁恭維。
我摸了摸料子,很滑,像是一朵云落在了我掌心。
一定很貴。
但沈敘輕飄飄道:「送到橋東沈家。」
我的心砰砰砰砰地跳。
越跳越快。
11
四姑娘很能逛。
她既然出了府,便什麼都要看看。
等回到府中時,已是月上中天。
我連補藥都來不及喝,稍微洗漱,沾著枕頭便睡了過去。
這一夜,沈敘還是入了我的夢。
白日里人來人往的布莊,到了夜里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布莊中,只有一盞燈燭飄搖。
我低頭,發現自己已經換上了那一身月白錦緞,衣衫又輕又薄。
隱約能看見水紅小衣。
哪怕是夢中,也真是……太羞恥了!
今晚的沈敘格外不一樣。
他渾身燙得厲害。
滾燙又急促的呼吸落在我耳邊,喉頭快速滾動著,面龐埋在我發間沉沉喘氣。
他的吻像是火星子,連同我一塊點燃。
「沈敘,你怎麼了?」
「小娘,你這是明知故問。」沈敘聲音里滿是沙啞。
我福至心靈。
突然想到白日里,四姑娘曾對我說,周今和為了嫁給沈敘,曾給他下過藥。
該不會,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我輕輕啄在他喉結:「嫡長子,你是被周家二姑娘下了藥嗎?」
「不是。」
沈敘瀲滟眸光中帶著炙熱,眉尾染上了幾欲穿透肌膚的紅澤。
溫熱的唇角貼在我唇上。
「我中的藥,是你。」
「小娘,幫我。」
12
千金一匹的布料,落在了沈敘手里。
最終成了束住我手腳的布條。
在沉沉呼吸聲中,布料被撕碎的聲音,便顯得又尖又銳。
沈敘掌心貼在我腰間。
熱度從他手心里來,體溫一點點浸潤我的肌骨,起初是溫熱,而后發燙。
最后是黏悶的汗。
明知道是夢。
明日一睜眼,沈敘站在我面前,還是那個克己復禮的嫡長子。
可此刻,我卻忍不住溺在他眸中。
他呢喃:「枝枝,看著我。」
我疲乏地睜開眼。
醒了。
入目是繡著花鳥魚蟲的床帳,侍女捧著水盆魚貫而入。
「小夫人,今日家祭。」
「要早些梳洗。」
13
祠堂掛上白幡,點燃了香燭。
四姑娘也不似往日跳脫,跟在大夫人身側,忙前忙后。
我隨意找了個蒲團,往上一跪。
便打起了瞌睡。
不是我不敬死者,實在是夢里,沈敘太過纏人,像是有使不完的力。
到最后,我同他,如同兩尾魚,擱淺在水灘中。
蒲團柔軟,我跪在其上,漸漸靠向桌案,耳邊嘈雜聲音褪去。
難得平靜的夢中,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直到停在了我面前。
我迷迷茫茫地抬頭去看他。
白煙繚繞,來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眸深邃,倒映著白燭火光。
是我那嫡長子,沈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