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搖頭:「拿到投資只是第一步,對于創業型公司來說,惡意競爭、收購、打壓,每一步都能讓你的公司流產。」
「那些你碰都碰不到邊的人,為什麼愿意聽你的宏圖計劃,想過沒有?」
「三年前,中寰集團為什麼會跟一個小數據商合作?」
「姜禮,我相信憑你自己,也能讓云創走到這個位置,只是你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止這些。」
聽著沈弈的這番話,我這才知道,李謹之不計較的事,他的朋友一筆一筆地都幫他記著。
沈弈是十足的商人,他要是算起賬來,比誰都狠。
然而,他在此刻說這番話,實在讓人難以琢磨。
如果是數年前的我,大約會紅著臉跳腳,可如今我比誰都平靜,只是問道:「你說這些,是想要我留在李謹之身邊?」
他雙手交叉著,不置可否:「不應該嗎?他的婚事早在一年前就該定下的,為什麼拖到現在你應該清楚。」
我幾乎不可置信地發笑道:「你要我留在他身邊,當情婦?」
他笑得溫和,語氣卻有些殘忍:「你在這個圈子里這麼些年,竟然還沒習慣這種事?這對你來說,不算壞事。」
我扯著嘴角,無論我和李謹之如何糾葛,在他的朋友眼里,自始至終我都只配這個位置。
「所以,」我想了想,撕開的臉面就不需要顧忌了,于是無所謂地反問,「你對阮初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等你跟別人結了婚,然后逼她繼續給你當見不得光的情婦,是嗎?」
「你怎麼就有自信她會愿意?你覺得,她要是知道你的想法,會不會棄你而去?」
沈弈身邊的那個女孩,我只見過兩次,漂亮得驚人,卻格外乖巧。
聞言,沈弈嘴角微勾,眸光有不悅,但十分篤定:「她不會。」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生硬:「她跟你不一樣,她只能待在我身邊。」
我不想與他再辯論,站起身點了點桌面文件,將訴求再重復一遍,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走后,沈弈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機響起。
他接了起來,對面男人聲音疲倦:「她想做什麼隨她,你別為難她。」
沈弈從鼻腔里哼出一聲:「李謹之,你可真出息,一個女人都搞不定。」
對面沉默著,沈弈繼續道:「既然一開始就知道給不了名分,你就不該將金絲雀養成一只鷹,養到翅膀硬了,憑你也留不住。」
李謹之突然問他:「你養過花嗎?」
沈弈沒回答,知道他話里有話。
下一秒,他聽見手機那頭聲音悠遠:「看著自己精心養大的花,在身邊一點點枯萎,滋味不會好受。」
掛斷電話的沈弈,交疊著雙腿,望向窗外浮動的云層。
他心里對李謹之的話嗤之以鼻,憑她什麼花什麼鳥,只要是他沈弈的,死也只能死在他身邊。
14
和沈弈的見面不歡而散,我開車回到西山的別墅。
空蕩蕩的別墅,一片漆黑,看起來他也很久沒回這里。
我無意識地松了口氣,我們現在這個狀態,一旦見了面只會將過往那些情分毀個干凈。
這里曾經承載了我和李謹之幾乎所有熱烈的時光,兩年前我從這里搬走后,這是第一次回來。
從電梯上到三樓,在主臥的小抽屜里翻出一個藍色絲絨盒子,里頭躺著一大一小兩枚素圈戒指。
我將它遺忘在這里太久,而它如今也毫無用處了,也不該再待在這里。
從主臥出去時,我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卻看到二樓客臥的房門打開著。
從來沒有人踏足過的客臥,被鋪上了淡藍絲絨的四件套,沙發上一套年輕女士睡衣散亂地放著。
李謹之買下這棟別墅時空蕩蕩的,這里的一花一草、一墻一椅都是我費了心思布置的。
唯獨這個房間,就像生生劈開的一道裂縫,雖然和我無關,卻讓我動彈不得一分。
我閉了閉眼,忍著鼻間的酸澀,快步走了出去。
昏黃燈光中,我再沒有回頭看一眼,就像扔掉那些愛恨,身后的別墅與我漸行漸遠。
車子經過東直門,放在中控臺的手機亮了起來。
看見信息的下一秒,我靠邊緊急停車。
是我預約的私人醫生:【姜小姐,檢查結果出來了,您目前懷孕 9 周 2 天,有時間可以過來再做個詳細檢查。】
下面附著一張檢查報告單,我低頭捧著手機,對著那張圖片,兩指放大又放大,小小的一團,看不出什麼。
看著看著,我將手背放在唇邊,咬到渾身都在顫抖,不讓自己哭出聲,卻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屏幕上。
對于和李謹之孕育一個血脈相連的生命,我也曾經有過期待。
但他那時只是磨著我的手指,慢聲問:「就這樣不好嗎?禮禮。」
后來,他情難自抑時,我會平靜地提醒:「我不想吃藥,你做好措施,懷孕了麻煩。」
他在我耳邊低低地喘息,不顧一切:「那就生下來。」
15
這個孩子來得不合時宜,不被期待。
看時間,大約是兩月前那一次爭吵,過激的爭吵下,誰都不服輸。
明知不該,可他似乎只剩下那樣的方式,來證明我們還屬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