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在光暈里晃了晃,好一會兒,才干巴巴道:「禮禮,你那麼聰明,該知道離開我身邊,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透過他冷寂的雙眸,叩問他的心:「所以,你要我丟掉一切,一輩子見不得人嗎?」
08
這些年里,我像個行走在末日的孤獨旅者。
總會在夜深人靜時,慢慢回憶那些過往,以此來確認他是否有過愛意。
曖昧至極的時刻,一句試探的晚安發送過去,一個晚上醒來四次看手機。
連意識都是可怕的朦朧,夢里都能夢到他好似回復了消息。
然后這意識帶著我從夢境中掙扎出來去翻看手機,卻發現除了我的晚安,再無回復。
除夕夜里,我守著零點,計算著他空閑的時間,忐忑地撥打他的電話。
他接起來時,我避開旁人,蹲在陽臺,聲音輕輕的:「李謹之。」
輕笑聲通過話筒傳來,帶著莫名的震動:「姜禮?」
那是我待在他身邊的第三個月,他身邊來來去去的人太多,稍久些不見,就會忘了。
隨著迎新歲爆竹的接連燃起,我來不及思考太多,堅定而熱烈:「新年快樂,李謹之。」
他似乎嘆了一聲,沒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刻想著什麼,我只聽得到那句:「禮禮,新歲安康,返京時說一聲,我去接你。」
他們說,李謹之待女伴向來出手大方。
我還只是一個連學費都需要計算幾遍的學生時,他一出手就是西城區頂好地段的兩套房,說是隨我挑。
興致來了時,拍賣會上的首飾珠寶他隨手拍下便送,而我在簡陋的寢室里捧著送上門的毫無用武之地的珠寶,像是墜入荒謬的喜劇。
聽聞好友送了女伴一輛粉色車子,他讓人將一輛蘭博基尼改成粉色,領著我去看。
我一連搖頭拒絕,好奇地問道:「李謹之,你將我當作什麼?」
他百無聊賴,撐著額頭,一手把玩著我的發尾:「這重要嗎?」
我就那樣看著他,看到他眼尾微垂,酸澀溢滿心頭,笑著說:「我要的不是這些。」
他斂了笑,大約是這情意太重,浪蕩如李謹之,也會有些許畏懼。
他微涼的手指緩緩地磨蹭著我的耳垂,良久,才笑著說:「哪家的傻姑娘?」
在情愛里,我從不聰慧,一根筋一顆心一股勁,倒也認了他說的傻。
09
那時,知道我和李謹之在一起后,方逾白鬧得厲害。
但沒人知道他在鬧什麼。
只有李謹之,眼神意味深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指了指我:「人在那兒,有本事搶去。」
聽到這話時,我側過頭,抬著眼看他,看他漫不經心,看他勝券在握。
那時,我幾乎捧出了半顆心給他,聽到這話,一半無力,一半不信命,不信我與他緣淺至此。
于是,在方逾白假意搶人、賭氣地問我要不要跟他去趕下一個場時。
我看著李謹之,粲然一笑:「好啊。」
聲色犬馬的鬧騰,在那一瞬間靜止。
所有男女的目光,探究的、驚訝的,疑惑的,全都在我身上打轉。
方逾白見了鬼一樣看著我,兩只眼睛瞪得圓溜溜。
而李謹之沉了沉嘴角,又勾著笑,手里握著一張牌,也不打出去,只是轉著玩。
他不動,其他人也干等著。
半晌,他隨手將牌往桌面一扔,亂了一桌的賭局,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行啊,玩兒得開心。
」
我和方逾白就這樣,在深秋的夜里,走出后海的四合院會所。
秋風中,我們像兩只企鵝一樣齊齊蹲在地上,離那處不遠。
我們一個是不敢走,一個是不想走,只能頂著寒風,好不凄涼。
他趁機說道:「姜禮,我哥那群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什麼好人,你別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我轉頭笑了笑:「那你算好人嗎?」
他思考了一會兒,坦誠道:「暫時算。」
確實算,爹媽管得嚴,平日里老實上課,最大的消遣就是同朋友去 KTV 和賽車,不闖禍不為所欲為,很是難得。
他跺了跺腳:「我說得直白點,你跟著他,不會有好結果。」
「你怎麼知道……」我想了想,腦子被冷風吹得有些遲鈍,「沒有呢?」
幾分固執,幾分任性,大約是因著年少。
他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最終只說了句:「你不懂。」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欲言又止里未盡的話。
下一秒,一輛黑色的車打了個彎停在了我們面前。
李謹之坐在駕駛座上,降下車窗,扯了扯嘴角,漠然地看著我們。
方逾白大氣不敢出,只敢將我往前頂,要我去承受怒火。
看著我們這樣,走到跟前的李謹之毫不客氣地嘲諷道:「好一對苦命小鴛鴦,怎麼不繼續逃了?」
我撲向他懷中,臉頰是他溫熱的胸膛,耳邊是他一句:「小沒良心的。」
我抬頭看著他,眼里有波光瀲滟,有山水萬千。
你說,他到底知不知呢,從他決定追出來的那一刻,便注定有些事不再是可有可無。
夜里的院子里,掛著一盞應景的燈籠,在微風中蕩來蕩去,像我那時的那顆心。
回看那時,全然不顧后果,總以為有情就能填平所有溝壑,天真得透頂。
10
后來的那些年里,我跟著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