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護車來了,醫護人員把軟趴趴的孫紹從地上小心翼翼地撮到擔架上,抬上車。
王琪四肢并用,哭著往車上爬。
校長的責任心空前爆發,大吼道:「你是哪個班的,你不上課了嗎?」
見她不理,校長伸手去拽她胳膊。
王琪反手一掌,打在校長光禿禿的腦袋上。
她吼道:「別碰我,如果他有什麼事,我一定會殺了你!」
校長大驚失色,腦瓜子嗡嗡,站都站不穩。
救護車關上門,「嗚嗚」地遠去了。
孫紹在省城做生意的父母,終于回來了一趟。
近兩年間,這是他們第一次出現在小城。
孫紹是他們年少時生下的孩子,那時貧窮困頓,終日爭吵,索性把孩子扔在家里,雙雙去了省城,后來白手起家,于富貴中生下一對龍鳳胎,聰明懂事,視如珍寶。
小城里頑劣的大兒子,徹底成了棄子。
我爸打了十幾個電話去催,他們才抽空回來。
孫紹媽在重癥監護室門外長椅上,看見一個女孩和衣而臥,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流浪漢。
她漫不經心地嘀咕著:「小地方的醫院管理就是差。」
誰料,當醫生走來介紹孫紹的情況,那女孩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她紅著眼睛問:「你們怎麼才來?」
孫紹媽一頭霧水:「你誰啊?」
7
語文老師翹了課,帶著我們幾個班委趕到醫院。
正觀望著,老師忽然把花往我手里一塞,沖上去把王琪拉到一邊。
他心痛地跺著腳:「王琪,你傻啊,人家有爹有媽,哪需要你拋下學業在這里陪著。快跟我回去。」
語文老師是不得志的小城文藝青年,成不了作家,想當作家的老師,他喜歡王琪的作文,對她寄予厚望。
穿著白大褂的主任抬起手,嚴肅的氣場壓制了一切混亂。
一片安靜里,醫生道:「病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接下來可以轉入普通病房。短期內病人沒法獨自進食排泄,家屬需要二十四小時陪護。」
孫紹媽當即兩眼一翻:「天吶,我有高血壓,我可陪不了。」
孫紹爸握著手機,對著那頭說「等會兒」,伸過來一張茫然的臉,問:「啥?」
醫生高冷地離開了。
孫紹媽哭喪著臉:「要人二十四小時陪著呢!」
孫紹爸說:「嗨,這有什麼,護工多得是,趕緊找一個,咱們快回去吧,我公司忙得要死,兒子明天還有家長會要開。」
語文老師湊上前,附和道:「護工好找,我可以幫你們介紹,一個月六千差不多了。以你們的經濟條件,很輕松的。」
「什麼,要六千!兩個孩子上私立,我又不上班,哪里拿得出這麼多錢。誰知道他要躺到哪一天啊?」
孫紹媽這時才露出真正心痛的神情。
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落在蒼白臉色的王琪身上。
她甜甜蜜蜜地喚了聲:「小姑娘,你是孫紹的女朋友吧?」
「她不是。」
語文老師把王琪擋在了身后:「這是我的學生,我要帶她回學校了。」
王琪卻神情堅定地站了出來,她說:「是的,阿姨,我可以退學來照顧孫紹,但我有一個條件。」
孫紹媽的臉色由喜轉憂,但很快又明朗了。
她聽見王琪說:「我要正式和孫紹訂婚,要一個名分。」
「天吶。」語文老師痛苦地喊了一聲。
孫紹媽熱情洋溢地握住了王琪的手:「好好好,都依你。我的寶貝兒媳喲。」
語文老師捂住了臉,踉蹌著走遠了。
我把花塞給嘰嘰呱呱談著生意的孫紹爸,也走了。
踏出醫院大門,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而爽朗。
回校的路上,我心情復雜。
當然是恨王琪的,徹骨的恨,恨不得她的人生像坐上滑梯一樣直溜到底。
但我自知沒有狠辣的手段,重生一次只是想著盡量遠離她,保全自己和家人。
今天,她心甘情愿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8
校長不是個記仇的人。
王琪來辦理退學,他特意喊來了婦聯的工作人員,和他一起勸阻。
一群人把她圍在中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得唾沫橫飛,口干舌燥。
王琪始終沉默。
校長無奈,退了一步,商量道:「要不先辦理休學,下學期再回來上課好不好?」
王琪終于開口了,她說:「孫紹上不了大學了,我知道,我也不想上了。我要全心全意照顧他,不能留退路。」
校長氣得怔住,指著她道:「你,你……你別后悔!」
王琪搖搖頭:「我不后悔。」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無力。
全程我爸靜靜坐在角落的沙發上,一言未發。
晚上回到家,他對我講了辦公室里的情形,很不解地說:「郁柳,我真沒想到,你這同學一點也不聽勸,一門心思要把自己的一生搭上去。」
我也很不解。
除了名義上的女友身份,孫紹還給了王琪什麼呢?
他對她明明一點也不好,又拿她的錢,又打她,還隨隨便便提分手,一點也不像那部小說里描繪得那麼深情。
現在他癱在醫院里,屎尿都要人伺候,形同廢人,她自毀前程,上趕著當老媽子,又是圖什麼。
到底是什麼東西毒害了她的腦子,讓她固執地吊死在這個男人身上?
不久,王琪如愿退了學,帶走了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