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順著眼皮往下淌,暈開一片昳麗的紅。
謝隨像是感知不到疼痛。
他面色蒼白,緩慢地眨了下眼睫,只是問我:「你就這麼喜歡他?」
我沒回答,拽起江晏離開。
門關上了。
痛意和水光在眼底蔓延開,謝隨有點想笑。
笑自己太蠢。
眉骨處還在流血。
可他不想管。
他低頭摸了摸腕間那個蝴蝶紋身,自言自語:「謝隨你活該,你才是那個笨蛋。」
說著說著。
眼眶發熱,聲音哽咽。
等我拎著袋子再推門進來時。
謝隨頹然地仰在沙發里,掌心蓋住眼睛,淚水順著指縫往外滲。
我默不作聲走近,替他處理傷口。
兩分鐘后,傷口不再出血。
謝隨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大顆大顆砸到我的心上。
「你說過的,永遠不會丟下我。」
「你就是個騙子。」
有什麼東西正在碎裂。
我抿著發白的唇,輕聲說:「嗯,我騙了你。」
「我對你很壞,以后別再惦記我了。」
12
戀愛那會兒,有次謝隨排隊去給我買奶茶。
我站在路邊等他,看到街口有個老爺爺挑著一竹筐的茉莉。
當時,茉莉手鏈在網上很火。
我也想和謝隨一起戴。
來不及告訴他一聲,慌忙去追快沒影兒的老爺爺。
回來后,就看到他站在人流里不斷尋找。
整個人焦躁又抓狂。
我趕緊跑過去。
謝隨一把將我攬進懷里,委屈得要命:
「寶寶,你去哪兒了?我找不到你,打電話你也沒接,我以為你把我丟了。」
他很黏人,沒什麼安全感。
整天胡思亂想,生怕哪天我厭煩了他,不要他了。
朋友都戲謔他是頂級情種加重度戀愛腦。
我踮起腳親他的唇,安撫:「對不起,手機習慣性靜音了,沒有丟下你。
」
謝隨彎腰,漆黑的眼眸愛意濃烈。
他低頭抵住我的額頭,呼吸滾燙。
讓我保證。
我無奈地笑,勾著他的手指認真道:「我保證,永遠不會丟下謝隨。」
謝隨總算心滿意足了。
埋進我的頸窩,手臂的力道不斷收緊。
風吹過,他身上的香味淌到鼻間。
兩個人劇烈的心跳重合。
那時,鄭重許諾的是我。
后來,說話不算數的也是我。
13
江晏還在等我。
我從會所出來,坐進車里。
城市被雨霧水汽包裹,車子穿梭在模糊的霓虹中。
一路無言,快到我的住所時,他終于忍不住了。
「你和謝隨的關系不一般吧。」
「和你無關,別忘了,我們互不干涉。」
他不依不饒,繼續試探:「你還是在乎他的,不然為什麼還要去藥店買藥,回去給他弄傷口。」
江晏抬手碰了碰半張腫起來的臉,混不吝地嘖了一聲:
「他下手可真狠,合作肯定黃了,小爺我人也被打了,你好歹關心關心我吧,就這麼不管我了。」
「我管不著你,也沒義務管。」在他面前,我一向冷漠得很。
話音剛落。
江晏拐了個彎,停下車子。
盯著我莫名來了句:「你是管不著,還是不愿意管?」
「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大了。」他顯露出幾分固執。
聞言,我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你該不會是假戲真做,看上我了吧。那你前女友知道,該哭了。」
沉默幾息,江晏重新發動車子。
「想多了,你對我冷淡得要死,我又不是舔狗,怎麼可能對你有想法。」
「倪蝶,你跟我做交易,不是圖錢。」
「你在乎謝隨,卻偏要他難過死心。」
「我看不透你,也猜不出你到底想干什麼。
」
我沒出聲。
扭頭看向車窗外,眼底殘破的光明明滅滅。
沒關系。
難過只是一時的。
因為,我注定會死。
謝隨也會在我死后,被清空與我有關的全部記憶。
14
我和謝隨相戀的第三年,正逢畢業。
室友不是忙著弄論文,就是遞簡歷。
我卻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我的腦子里突然多出一個機械音。
它說我是一本書里的女配。
按照原劇情,幾年后,會成為男主江晏的替身情人。
江晏為了逼他心心念念的前女友回來,故意和我結婚。
如他所愿。
那天,女主來了。
男主撂下我去追心上人。
緊接著我去追男主,卻意外出車禍去世,成為橫隔在兩人之間的一根刺。
多荒謬啊。
我存在的意義只是一個炮灰工具人。
我不信,它就想方設法讓我相信。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略帶了點困惑:「謝隨是另一本書里的男主,你們本不該有任何交集,我找不出哪里出現了問題。」
「但作為懲罰,亂入這本書的謝隨會死,并且一次比一次痛苦。即使他是另一本書的男主,也不能例外。他死后,一切讀檔重來,這已經是第十一次了。」
與此同時,一大段記憶鋪天蓋地涌進來。
我看到了前十次。第一次。謝隨上一秒還笑著對我說,對面街新開的那家甜品店,慕斯蛋糕很好吃。
他過馬路去買。
下一瞬,被一輛失控的大貨車卷入車底,當場斃命。
第二次。精神病患者持刀沖過來,他護著我,死死擋住歹徒,被捅了十幾刀。
最后失血過多,搶救了兩小時后去世。
第三次,第四次……
一次比一次痛苦地,死在我面前。
15
第十次。
那時,我們已經在一起六年了。
雙方父母見過面,彼此滿意。
謝隨 25 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