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
我愣在當場。
是非黑白已經這麼清楚了——我媽,我妹,我老家所有的親戚,合起伙來,騙我出錢。
陳鈞還覺得我應該道歉。
我想過無數個原生家庭會如何給我捅刀子的場景,偏沒想過,我自己選的男朋友會掉鏈子。
這男朋友,不要也罷。
我不再搭理他,轉身徑直出門。
陳鈞追過來。
他攔下我,仿佛是鐵了心要勸我回心轉意。
「阿姨失去了丈夫,你失去了爸爸,正是需要扶持對方的時候,為什麼你還要說那麼難聽的話?」
「別鬧了,我們回去道歉。」
絕了。
由于原生家庭的問題,我不太善于處理親密關系。男朋友也是找了分,分了找。
和陳鈞的戀情維持了半年,我還以為遇到了真正合適自己的人。
但萬萬想不到,只遇見這麼一件正經事,就把我們的價值觀差異暴露無遺。
我把陳鈞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你擺清自己位置,好嗎?你只是我男朋友,哪怕你是我老公,你都管不到我和我爸媽的事。」
「再者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你現在只看到我媽難受,你想沒想過,她這麼偏心,我難不難受?」
陳鈞卻好似完全沒聽懂,還在堅持:「阿姨偏心,我們可以糾正她。天底下無不是的父母。」
這句話,是我平生最痛恨的。
好像魑魅魍魎披上畫皮,就變作了人一樣。
陳鈞生在一個融洽幸福的家庭。求學求職,順風順水。
他不懂我的辛苦,我也不需要他懂——但尊重我,別質疑我的決定,很難做到嗎?
我覺得身心俱疲,強撐著說:「價值觀差異太大,再相處也會很麻煩。
陳鈞,我們分開吧。」
陳鈞急了。
「許倩你怎麼聽不懂好賴話?分手是隨便說說的嗎?我滿心都是你。千里迢迢過來,又買煙買酒,就是想把禮數盡到。我們以后結婚,不也需要阿姨的祝福嗎?那我現在幫你緩解家庭矛盾,不是很好嗎?」
說的對。
時間,精力,陳鈞付出了不少。
可從頭到尾,感動的人,只有他自己吧。
我拿出手機,給陳鈞轉了一萬塊錢,「我不占人便宜。路費和禮品的花銷,我給你報銷。」
我素來討厭拖泥帶水,說出口的決定就不會撤回。
后來,陳鈞給我打過很多電話。
我一概不理。
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已經很糟糕了。
愛我的人,本就不太多。
如今更少了一個。
不過,不重要。
我可以更愛自己一些。
8
得知我分手,我的閨蜜群立刻活躍起來。各位姐妹花樣百出,每周帶我去不同的局,認識不同的男人。
又被「哄騙」拉到一個校友聚會的時候,我是真的無語了。
聚會安排在遠郊一座小有名氣的網紅民宿。
我本以為是單純的女生聚會,但到了地方,一眼望去,一半都是男性。
閨蜜笑呵呵地給我介紹:「各種特色的都給咱們倩姐備齊了,您隨意挑選。」
我抓起包,要開溜。
她摁住我,不讓我走。
「對于發展并維持親密關系,我有點抗拒,咱緩緩再說這事,行不行?你也知道,我爸媽……」
閨蜜嗤之以鼻:「你是你,你爸媽是你爸媽。做錯事的是他們,不是你。干嗎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我們倆在民宿旁邊拉扯,沒想到,另一邊路口,也有兩個男人在爭執。
一個說:「哥們,你弦繃太緊了,得松一松。我說真的。我都怕你哪天從樓上跳下去。」
另一個說:「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樂意單身。我要回去了。」
這對話,似曾相識。
剛剛就我身上演過一遍。
我和閨蜜都笑了。
看來今天被朋友誆的,不止我一個。
閨蜜拉著我,大大方方走過去,問:「你們也是來參加 A 大校友的那個局?」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點頭。
「正好,我這朋友也不想參加。這里打車不容易,能不能麻煩捎她回去?」
我被她這麼一推,踉蹌兩步,正停在那個要走的男人面前。
「好,一起。」
同樣是被朋友拉進「組織」,又同樣臨陣脫逃。
順理成章,我坐到了此人的車里,搭便車回市區。
這男人三十出頭,身高長相都蠻出挑。
然而面容冷峻,眉宇之間有散不開的嚴肅。
看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我自覺地縮在副駕,眼觀鼻鼻觀心,把工作上的煩心事,一件件拿出來盤算。
回城有些堵車,走走停停,我漸漸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感覺車載音樂的音量被調低。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車已停下。
這里是江邊一處停車場。
入目是蒼茫平闊的江面,被夕陽染成淺紅。
車里只有我自己。
身上還歪歪斜斜,蓋了個薄毯子。想必是那位好意栽我的司機,友情提供的。
此時,那男人坐在江邊長椅上,正凝望著遠處,出神。
風把他半長黑發吹得凌亂。
莫名給人一種感覺。
他,挺孤獨的。
我趕快跳下車,小跑過去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
他睨我一眼。
「看你睡得挺香,就沒叫醒你。
你家住哪兒,我好繼續開。」
本來已經耽誤人家時間了,怎麼好再麻煩呢?
我擺一擺手,「您不用再送了,我坐地鐵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