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一探,就摸到一個滾圓的球狀物體。
我松口氣,就是這玩意兒,硌得我皮肉生疼。
我把那東西掏出來,對著窗戶仔細看。
搖曳的燭火下,我看見自己的掌心,靜靜躺著一顆眼球。
布滿血絲的眼白,擴散的瞳孔,白色的球體后面,是腐爛黏稠的血肉。
我嚇得跌坐在地,拼命捂住嘴,把喉嚨里的尖叫給壓下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被褥底下,為什麼會有人的眼球?
隔壁床鋪,傳來蘇珊輕微的呼嚕聲。
我呆呆地坐了一會,爬起來,到蘇珊床上一摸,果然摸到了另一個眼球。兩只眼球的形狀大小都一樣,連瞳孔的顏色都一模一樣,應該是同一個人的。
所以,有人殺了人,還把眼球塞到被褥底下,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光著腳站在地板上,兩腿發抖,心頭突突直跳。就在這時,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清晰的腳步聲。
「咔踏,咔踏——」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然后停在臥室門口不動了。
我瞬間頭皮發麻,脊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我動作極快地把兩個眼球塞回原位,然后爬上床鋪。
剛剛躺下,我就聽見「嘎吱——」一聲,有人打開房門走了進來。
我壓住喘息,閉上眼睛裝睡。
那人走到我床鋪前,因為墊了二十床被子,床鋪位置很高,正好跟她的視線齊平。
我感覺到有冰涼的手指在我眼皮上輕輕一碰,又飛快地離開。
「打呼嚕?」
她一出聲,我才聽出來了,是懷特夫人。
懷特夫人走到蘇珊床前,嗤笑一聲。
「我可從來沒聽過,這世界上有會打呼嚕的公主。
」
7
懷特夫人離開后,我把身體緊緊貼在墻上,盡力避開那顆眼球的位置,蜷縮著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餐,宴會廳里的餐具,比昨天的更華貴。
雕刻著繁復花紋的金盤子,晶瑩剔透的高腳水晶杯,鑲嵌著紅寶石的燭臺,所有女孩都盯著餐桌發呆。
懷特夫人打扮得也比昨天更漂亮,她穿著華麗的宮廷裙,挽著一個英俊挺拔的男人。
女孩們激動地尖叫起來。
「肯特公爵,天吶!公爵大人!」
肯特公爵朝大家微笑,招手。
「各位公主,早上好,昨晚睡得怎麼樣?」
「睡得很好,那麼多天鵝絨的被子,簡直像陷在棉花里一樣。」
「是呀,還有黑胡桃木的床,我城堡里的床也都是用胡桃木做的。一看見那床鋪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公爵大人,沒想到我們的品位如此接近。」
女孩們爭先恐后地回答,肯特面帶笑意聽著,越聽,臉越黑。
到后來,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他快發脾氣了。
「睡得很好,是嗎,你呢,你也覺得睡在棉花里嗎?」
肯特面沉如水,死死盯著我看。
我心頭一驚,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想到昨晚被褥底下那一對眼球。
還沒等我說話,蘇珊沖過來,用力把我擠開。
「天吶,昨晚實在太可怕了!」
「我簡直通宵沒睡,床上有個好硬的東西啊!」
蘇珊伸手比劃著,表情夸張。
「有個硬邦邦的東西,硌得我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太難受了!」
肯特彎起嘴角。
「是嗎?那實在是——」
「太好了。」
「來人,把這位尊貴的公主殿下請到我房里去。」
8
其他女孩不干了。
「什麼意思啊,肯特公爵,憑什麼她就是公主?」
「對啊,我也是公主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這個女孩長得如此普通,連我家的女傭都比她像公主!」
「你說什麼?」
蘇珊怒氣沖沖,袖子一擼就想沖過去打人,但看一眼肯特公爵,又強壓下怒氣。
她把腰帶上的權杖拿下,解開布套。
「撒謊誰不會呀,你們都說自己是公主,有辦法證明嗎?」
蘇珊高高舉起權杖。
「這是馬爾王國的國王權杖,是我父王臨死前親自己交到我手中的。愛麗,你告訴他們,我是不是馬爾王國唯一的公主?」
蘇珊把權杖的頂端,像劍一樣抵在我胸口上,微微一用力,銀制的頂端陷入我的皮膚。
蘇珊一挑眉,眼含警告:「愛麗,告訴他們。」
旁邊一個棕色頭發的女孩不屑地打斷她。
「誰沒有啊?我這項鏈上的藍寶石可是海洋之星,是我母后找最高明的工匠給我鑲嵌的。」
「我還有皇冠呢,只不過來的路上掉了,肯特公爵,這一根權杖可說明不了什麼東西。」
女孩們七嘴八舌,肯特公爵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
「各位昨晚都睡得不錯吧!」
「懷特夫人,請你把東西拿上來。」
懷特夫人端上一個金制的托盤,托盤上靜靜地躺著幾顆翠綠的豌豆。
肯特公爵捏起一顆豌豆給大家看。
「昨晚我在大家的床墊下面都放了顆豌豆,隔著整整二十層天鵝絨被子,還能感覺到它,這位女士是個真正的公主。」
「只有公主,才會有那麼細膩嬌嫩的皮膚。」
肯特公爵說完,眾人都啞口無言。
剛才所有人都爭先恐后表示昨晚睡得有多好,確實只有蘇珊一個人,說自己被什麼東西硌得皮膚生疼。
9
在大家羨慕嫉妒不甘的目光中,肯特公爵牽起蘇珊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