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搬進了國師府,住在離國師最遠的荒院。
不過蛇的聽覺比人靈敏得多,半夜,我還是聽到了國師院子里的異動。
國師僅著單衣,貴妃撲在他懷里,纖纖玉指在他的胸口畫著圈。
「無遺哥哥,我這幾日好想你。」
國師憐愛地撫過她鬢間的碎發,「芳兒,我帶你離開,我們做一對神仙眷侶,逍遙天地,不必再拘束于三宮六院的囚牢,可好?」
貴妃與國師青梅竹馬,情誼深厚,卻在一次落水后性情大變,不顧家中阻攔,執意入宮。
貴妃母家根基并不深厚,因此屢屢碰壁,好幾次在宮斗中險些喪命。
于是她給還在宮外的國師寫了封血書,她深知國師的本事,懇求他入宮。
志在山水,想要同閑云野鶴般自在的國師,為了愛人的請求進入了名為皇宮的囚籠。
雙雙聯手,貴妃踩著一具又一具的尸骨,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與國師不同,她最貪戀的,是權勢。
她哪會舍下這潑天富貴與國師私奔,她要做的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而不是一個鄉野村夫的妻子。
她眼角滑落一滴淚,表情不忍又委屈,「無遺哥哥,你知道的,我不能,娘親和爹爹,還有母家的兄弟姊妹們都還要依仗我。」
這是她慣用的借口。
國師嘆了口氣,抱住她的手更緊了兩分。
我趴在屋檐上看著他們濃情蜜意,不禁感慨,謝席頭上是真綠啊。
貴妃臨走時向國師提起了我,姐姐一事后,貴妃更加警惕,她要把阻攔她爬上后位的可能性全部扼殺在搖籃里。
謝席為表對神女的尊敬親自將我送到國師府,讓她再次產生了危機。
若不是三日后的宴席我得出場,恐怕我都活不過今夜。
貴妃一開口,國師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他說:「放心,若她懷有異心,國師府里不介意再多一個死人。」
貴妃離開后,國師面沉如水,剛剛眼里的溫和蕩然無存,冷冷地開口。
「你打算偷聽到什麼時候?」
霎時,我身旁的屋檐就破了一個大洞,如果不是我閃避及時,恐怕胳膊已經沒了。
我跳了下去,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多年不見,你功力倒是精進不少。」
我微微仰頭,「不過比起我,還是差得遠。」
他冷笑一聲,「再厲害又如何,還不是受天道約束。」
無論在什麼地方,妖都是不受待見的。
仿佛嗜血和殘忍是刻在妖骨子里的天性,妖又比人強上太多,一揮手就能擰斷他們的脖子。
于是天道出現了,妖不能過多干預人世間的事。
姐姐的死,我不能親手報仇。
這也是牧無遺明知不敵我,卻也有恃無恐的原因。
「你不是一向待在深山老林里嗎,怎麼突然來這皇宮了,難不成是想為你姐姐報仇?」
「為何要殺了姐姐?分明,她曾經救過你。」
北方戰亂,百姓流離失所,一窩蜂地逃往南方,牧無遺也在其中。
他骨瘦如柴,小小一個在人群中被擠得東倒西歪。
姐姐發現他時,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牧無遺看向我的眼里寒意刺骨,「當年若不是你突然現世,北方也不會戰亂,我從來都不欠你們姐妹倆什麼。」
我幾乎要壓不住心底的恨和怨,「那也不干她的事,你要殺便來殺我!」
牧無遺別開臉,「你們姐妹本是一體,又有何不同,只要芳兒需要……」
「芳兒?」
我冷嗤一聲,「里面的芯子早就換了,現在的應楚芳早就不是你的小青梅,蠢貨,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分辨不出來。」
牧無遺瞪大眼睛,呼吸一滯。
應楚芳落水后性情大變,他不是沒有懷疑,試探過,可應楚芳都以失憶為由搪塞了過去。
牧無遺使勁搖著頭,反駁道:「不可能!」
有時候人最擅長的就是自欺欺人,而我要做的,就是讓他不得不從自己的謊言里脫身。
「走著瞧吧,就看看里面的芯子還愛不愛你?」
04
鬼蛇所到之處,必是災禍。
安逸太久的養心殿突然走水,火勢洶涌,濃霧遮天,謝席還被困在里面。
外面的丫鬟太監驚叫著急成一團,紛紛喊著:「來人」「救火」。
他們匆匆跑去打水,生怕里面的帝王出了點什麼事他們難辭其咎,一桶又一桶的水下去,火勢卻越來越大。
井然有序的皇宮此刻一片混亂。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掐準時機從天而降,他們看到我,仿佛都松了一口氣。
「神女,是神女啊,太好了,陛下有救了。」
火舌不斷蔓延,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我沖了進去。
懸梁被燒斷,謝席的一條腿被死死壓著,動彈不得。
他滿頭大汗,臉上沾著煙灰,眼睛里升騰起希望,「神女?」
我用法術將梁柱挪開,攙扶著謝席往外逃時,又一根梁柱掉了下來,直直朝謝席砸去。
我一個側身牢牢把他護在身下,「陛下,小心!」
我沒有用法術,而是裝作大意的樣子任由火舌燒傷了背上的一塊肌膚。
后來,他親自為我涂藥時,滿臉心疼,「都是朕的錯。
」
「陛下,是臣護主心切。」
我衣衫半褪,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空氣里,謝席的指尖帶著藥膏涂抹在我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