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被大姨和小芬扶回了家。
周寅憤怒又不解:「怎麼搞的!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把腰閃了!你們怎麼老是折騰她!」
大姨和小芬訕訕地低著頭,任他埋怨。
周叔叔也很擔憂地問小芬:「小銥怎麼就把腰閃了!多久才能好利索啊!她還要在我們家住多久啊!我真的不想再削蘋果了!」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嗚嗚嗚,我想回家!
七
我被迫再次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
老周家已經被我馴服了。周寅白天勤勤懇懇地上班,晚上回來還要滿足我無理的要求,小芬榨的果汁也越來越好喝,周叔叔蘋果削得越來越熟練,脾氣也越來越好。
我貼了幾副膏藥沒幾天就已經活蹦亂跳了,本來都準備和他們告辭了,突然有一次午睡起來撞見周叔叔偷偷摸摸地吃藥。
我腦子還沒清醒居然大大咧咧地問:「叔叔,你不舒服嗎?吃的什麼藥啊?」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可周叔叔一反常態支支吾吾敷衍了過去,我這才察覺出不對勁。
又陡然想起前段時間在家庭民主會議上周寅質問周叔叔:「你為什麼不能給我一點時間?為什麼要把我逼得這麼緊?」
周叔叔脫口而出:「因為已經沒有時間了!」說完后又立即找補:「你已經二十六歲了,我在你這個時候已經成家立業了!」
將這些細節聯系起來,我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周叔叔不會是得了什麼重病所以才對周寅這麼嚴苛吧!因為他自己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不能再為這個家遮風擋雨,所以才逼迫周寅快速成長,看似不近人情實則一片苦心。
我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急忙去公司找周寅。
周寅原本還覺得不可能,可我將所有的細節條分縷析地闡述了一番后,他也疑慮起來。
我們決定直接找周叔叔問清楚。
出發前周寅突然握住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說:「你要一直陪著我。」似問詢又似乞求,卻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出。
我這時才察覺他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冷靜,他在害怕。
縱然他們父子有些嫌隙,但我知道周寅一直很崇拜很敬重他父親,一直努力想要得到他的認可。
周叔叔對他而言是想要逃離的桎梏,是拼命超越的目標,也是最值得信賴的依靠,是最讓人心安的存在。
如果周叔叔倒下了,我不敢再多想。
我能做的只有抱住他,堅定不移地告訴他:「對,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們急匆匆趕回了家。
「什麼?我生病了?還是重病?」周叔叔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要隱瞞,我心痛地問道:「那你為什麼要吃藥?你吃的是什麼藥?」
周叔叔張了張嘴又閉上,眼神躲閃。
周寅擔憂地望著周叔叔,沒有說話,眼睛卻越來越濕潤。
我一臉沉痛:「周叔叔,你說呀,有什麼我們一起承擔,一起面對!我之前以為
你就是一個蠻不講理,專制霸道,不近人情,固執跋扈,自以為是,不可救藥的封建大家長,」
周叔叔的臉越來越黑,而我毫無察覺,仍然激動地說著:「但我現在明白了,你有你的苦衷,你之所以對周寅這麼苛刻,苛刻得像后爹,是因為你擔心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周寅沒有能力撐起這個家,對不對!」
我說得已經要掉眼淚了,周寅也滿眼淚花,周叔叔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冷冷地盯著我,目光冷酷如狗頭鍘,讓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一字一句像從齒縫里擠出:「我吃的是過敏藥!我對海鮮過敏,不想讓小芬知道我偷吃了兩只螃蟹,所以我才背著她吃藥。我身體好著呢!」
我半信半疑:「那那次開會的時候你為什麼說時間不多了?」
周叔叔移開視線,垂眸盯著面前的地板,沉默不語。
「我就知道!周叔叔,你生病了對不對!嗚嗚嗚嗚!」
「別嚎了!」周叔叔厲聲道。
他深吸了口氣,忍不可忍中帶著些赧然:「那是因為我想帶小芬去旅游,想讓他快點接我的班,早點退休!」
「就因為這個?」我有些難以置信。而周寅已經收起眼淚,還給我擦了擦臉,一副「對,他就是這種人」的神情。
周叔叔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還有就是,公司那幫元老,拉幫結派,倚老賣老,我又礙著交情不好說話,只能讓周寅出面整治。那讓他去磨練磨練,不是一舉兩得嘛,對不對?」
他居然還想讓我贊同!
我一臉「你居然是這種人,虧我們還這麼擔心你」的表情憤慨地瞪著他.
周叔叔惱羞成怒,陰陽怪氣道:「對不起,我不僅沒病,而且我就是這麼一個蠻不講理,專制霸道,不近人情,固執跋扈,自以為是,不可救藥的封建大家長。」
我依然瞪著他,周叔叔一拍桌子:「還不滾!」
周寅拉著我麻溜地滾了。
回到房間,我和周寅雙雙躺在床上,對視了一眼,都笑了出來。
虛驚一場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