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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鳴野的父母在山上安排,我們倆和壯叔在山下檢查。實在拿不了的放到縣丞家鎖上,雞鴨鵝放在縣丞家后院。
雨勢漸大,河堤的一塊石頭滾進河里發出巨響。我們正要撤走,忽地出現一個素衣老人站在了河邊。
壯叔反應最快,沖過去把老人扛起來就跑。那老頭像是一心尋死,掙扎著要放他下來。我掏出一塊手帕塞進他嘴里,怕他投河不成再咬舌。
因為這番跑動,河堤越裂越快,我們拼命地往前跑,終于在塌到腳下之前到了安全的地方。
老人暈了過去,我才發現這是岳先生,先前在鎮上教過書的。
他醒過來發現身在清光山上,悲憤地一時想撞墻,叫陸鳴野單手給制住,將嘴里的手帕拿了下來。
「老夫一生清風高潔,絕不與山賊土匪為伍!寧死也不在這里茍活!」
大當家正巧聽見,揚聲道:「老腐朽!我們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怎的這樣瞧不起?你們讀書的高人一等,那父母官也是讀書人,你看他如今干了什麼?!不是看在我林老弟和阿柰的份上,這個忙我還不樂意幫呢!」
我爹跟在后邊:「張俊美!你少說兩句!」
身高八尺、寬四尺的張俊美氣的絡腮胡直顫:「林輝明!不許叫老子大名!」
看來有些名字真的是世上最短的咒語。
岳先生如遭雷擊,山羊胡抖了半天,伸手指我:「你!這竟是你出的主意?!林柰!你夫婿顧止行可是今科舉人,你竟與土匪勾結?!」
我臉上沾了些許泥巴,現在干了難受得很,一邊撓一邊說:「這是我的主意,但我想先生也沒什麼別的好辦法了,不是嗎?」
咬著牙「你」了半天,眼看他要氣得背過氣去,陸鳴野輕輕地一個手刀給他放倒。
壯叔照顧他年老,多給他加了床褥子。晚上送飯進去,他氣得又摔又罵,相鄰的居民們都來看熱鬧,好些人還勸他。
岳先生單薄的身軀抖得要散架一般:「老夫絕不原諒這些殺人如麻、橫行霸道的匪賊!」
大當家聞聲而來:「老先生,我敬你是個先生!我們山上沒有一個兄弟手里有過人命,也從沒做過什麼雞鳴狗盜之事!你心里可以看不上我們,但不能上下嘴唇一碰,就讓我們身上背人命!」
「我要怎麼說話!我兒子進京趕考,就死在劫財的土匪手里!他本該登科及第的!可他才十九歲,死在你們土匪的手里!如今要我為了活命接受土匪的恩惠?不如讓我一頭撞死!」
他說罷就要往墻上撞,上來幾個學生拼命地拉他。
我和陸鳴野遠遠地看著,他不動聲色地擋住了我的身形。
22
茶喝多了睡不著,夜里雨停了,我搬了個馬扎在院門口坐著吹風。天上仍是陰云密布,無星無月,看不見山下的情況,全是黑壓壓的一片樹。
發了許久的呆,聽見身后門響,回頭發現是陸鳴野。
他把厚外衣遞過來,把馬扎放在我身邊坐下:「在想什麼?」
我長嘆一聲道:「不知道阿晨什麼時候能回來。這雨再這麼大幾天,就得全挪山上來了。」
說話間,他已經薅了幾根狗尾巴草編了個兔子,遞給我之后又薅了一把,預備再弄份大作。
我拿著那只毛乎乎的小兔子,知道他是擔心我白天因為岳先生的話難受,想哄我開心。
「你這手藝真是精進不少,小時候你編這東西總是弄不好,常給團成一團丟掉了事。」
他應該是也想起來了,笑出聲來:「小時候總想論個高低,爭個第一,卻忘了要珍惜身邊的,抓住手里有的。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很多東西都來不及了。」
天地間靜謐無言,林子里的蛐蛐叫聲被濕潤的夜風吹過來。
「阿野。」長大之后我便不怎麼這樣叫他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
「許多事留不住并不在你,是它本就不長久。你現在也很好啊,手里有劍,心中有義,家人朋友都在身側,這不是很好?」
「人生在世,自有許多求不得堪不破。世事如流水,情愛似石沙。若是錯過了便說明不是這個人,傷心難過在所難免,但不必過于為此自苦,蹉跎時光,錯過那個對的。」
他手里的動作停了,我看了半天,看出來大概是一只小狗。
23
后邊這幾天熱鬧得很。岳先生整日罵罵咧咧地要以死明志,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去勸導他。我娘和陸嬸嬸忙著安撫照顧婦女兒童,陸叔叔帶著男人們在時而響起的「不許叫老子張俊美」中干活,我爹一鍋接一鍋地做大鍋飯。
我和陸鳴野山上山下兩頭跑。因塌了兩處河堤淹了不少地方,一時間上山的避洪的人更多了。
忙到第四天,阿晨和知州一起回來了。他摔斷了一條腿,是被抬回來的,故作輕松地叫局里的師兄夸他,師兄扭過頭去掉了兩滴淚。
我說明了所有情況,把那半盒銀子交了上去。慈眉善目的知州捋著胡子:「姑娘運籌帷幄,真乃女中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