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真誠道:「柰柰,你愿不愿意……當狀元娘子?」
可能是氣氛到了,可能是色迷心竅,我看著那雙日思夜想的眼,貼上了那張近在咫尺的唇。
我本能地閉眼,其他的感官卻更加敏銳。我感覺到他微微地顫動,唇瓣柔軟微涼,帶著一些濕潤的荷花香。
剛才他喝的飲子,原來是荷花釀。
「我不要當狀元娘子,我要當顧止行的夫人。」
14
那晚月上中天,我倆才從蓮塘往回走。
路上人很少,于是一直都拉著手。我讓顧止行先回家,不然我爹看見了明日就要提刀上門。結果我倆誰也舍不得先走,在巷子口演了一出十八相送。
第二天早上吃飯,提到劉家姑娘成親訂了許多肉,我狀似不在意:「劉家姐姐才比我大一歲,這麼看來我也快談婚論嫁了吧?」
阿爹正夾起一塊咸菜,聽見我的話嚇得掉在了桌上。阿娘挑著眉,從桌上夾進他的碗里。
「柰柰你知道的,你娘生你時疼了兩天一夜,后來就再沒敢給你添個弟弟妹妹……」
阿娘拿起一個包子直接塞進他嘴里:「前些日子阿野他娘還說這個事,她很中意你呢。你跟阿野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陸老弟夫婦人也不錯,我們也很滿意。」
「……可我不喜歡陸鳴野呢?」
阿爹終于咽下了包子:「不喜歡那便罷了。要我說小陸好得很,江湖人俠肝義膽,比那些小白臉強!有道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嘛。」
我準備出門去顧家,碰上陸家小妹在門口編頭發,過去幫了把手。
「說起來昨日中秋,你哥哥還沒回家呢?」
「哥哥回來了呀,吃了個月餅說局里還有事,就走了呀,還沒有回來呢。」
一過月亮門就看見顧止行開著窗子,好像生怕我來了他看不見。
剛走到一半的院子,他已經急切地到了我身邊,借著大袖遮掩握住了我的手。
我輕輕地回握:「顧小郎君,提親一事須得從長計議了。」
15
爹娘的鋪子里都有足夠的伙計,我只需飯點去餛飩鋪幫幫忙。平時畫畫讀書還是捉魚采蓮都沒人管,就趁些空當去看顧止行。
我決定跟我親愛的爹再做做思想工作,每天也去肉鋪坐一會兒。
我爹自然舍不得讓我干什麼活,只叫坐著算賬收錢。
有一日店里暫且只我自己,顧止行路過來與我說說話。正好來個姑娘急要排骨,但還一大扇在案上沒有切。我手起刀落幾下剁好給她裝上,姑娘目瞪口呆。
姑娘走了,顧止行挑著眉:「我覺得岳父完全不必擔心你婚后委屈受氣,倒是我要擔心性命。」
我長得不說傾國傾城,倒也是有些美貌,能吸引些年輕公子來我家吃餛飩的。
一連好些天都有一位孫公子在人不多的時候來,紅著臉要碗餛飩,坐在不遠處慢慢地吃。
某天去買畫紙,碰上孫公子在買墨,兜里漏了幾文錢,我便給墊上了。
他紅著臉跟我一起走:「林姑娘真是人美心善,貌如西施,心若菩薩。」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回了兩句夸他聰明勤勉之類的,叫他回家補補口袋,可不是每次都能碰見好心人。
到餛飩鋪門口分別,孫公子靦腆地說:「其實我對丹青頗有興趣,不知明日可否有空,想向姑娘請教一二。
」
我還沒張嘴,腕間一溫,視線突然被玉簪綠的布料占了個滿。
是顧止行握住了我垂下的手,擠在我倆中間。
「她明日沒有空,后日也沒有。」
「是顧兄啊。早知道顧兄與林姑娘交情匪淺,是早就有約?若是風雅之事,愚弟能否參與一二?」
「不能。明日諸事皆宜,我要上門提親。」
我比他矮大半頭,視線正好能越過他的肩頭,看見孫公子的臉白了又紅。
餛飩鋪里的人都倒吸一口氣,同時傳來碗掉地下噼里啪啦的稀碎聲音,我還以為是誰的心碎這麼響。
看過去發現確實是心碎了,是我爹的。
16
晚上我被抓去促膝長談,子時三刻都沒能睡覺。
第二日顧家父母拿著聘書,顧止行抱了聘雁登門,半個巷子的人都來看熱鬧。
我爹昨日的氣還沒消,又不能對舉人老爺有什麼氣,關上門來好言相勸:「雖然咱們兩家孩子也是從小就在一塊,但顧家兄嫂也知道,我就這一個女兒,那是眼珠子一樣地疼……」
不等他再說什麼,顧止行「咣當」一聲跪下:「我知伯父擔心我他朝平步青云棄糟糠。止行可簽一份文書,若我將來有背信棄義之舉,伯父可拿著它告到京師,參我表里不一、品行不端,叫我革職下獄。
「今日登門求娶,自然是萬分誠意。令愛蕙質蘭心,明艷端莊,在我心里是天底下頂好的姑娘。止行愿與林柰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他跪在地上恭敬地一禮,肩背筆挺。
顧先生作揖道:「林兄,四月他去都城參加會試,我們夫婦也正好回一趟祖宅,去家廟告知婚事。
待他考完便回來完婚,絕不生什麼旁的事端。林兄,我們可現在立個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