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得了狀元,卻沒有如約回來娶我。另一位竹馬說:「要不然你嫁給我怎麼樣?」
我還沒說話,身后傳來未婚夫的聲音:「我就是晚回了幾天,又不是死路上了!」
1
江陵城西涴河鎮,有一屠戶長相高大威猛,為人真誠良善。據說原來是個俠士,短暫地當過土匪。第二次下山就愛上了一個姑娘,決定金盆洗手。大當家的舍不得人,最后被他一番徹夜長談,勸得領著全寨當義匪。
我不是那姑娘,我是屠戶的女兒。
我繼承了我娘的美貌、我爹的力氣,又學了一手千金難求的丹青功夫。
丹青是跟周先生學的。她丈夫顧先生是進士出身,做官時因不夠世故圓滑被同僚排擠,辭了官,攜妻兒歸隱,在我們鎮上當教書先生。
我聽課不認真,但隨手涂畫的同學和一臉嚴肅的先生神態盡顯,顧夫人覺得我是個苗子,便教我學畫畫。
我在他家學畫畫的時候,跟顧先生的兒子在一間房的東西屋。
打小我就從心底覺得,顧止行真乃奇人也。他只比我大兩歲,能一坐學一天,我畫半個時辰都得出來跑兩圈。
我第一次見他時已經學了好幾天,畫累了在院子里溜達見他開著窗,才想起來還沒和周先生的兒子說過話。
彼時我六歲,扒在窗邊偷偷地看。他長得真好看,比鎮上的其他小孩都好看。
我看得太久了,被他注意到轉過頭來看我。我問他叫什麼,他說名止行,我點點頭,像模像樣地說:「誠能自固如是,是山止川行之勢也。
」
他認可地點點頭,又問我叫什麼。我說我叫林柰,他若有所思地說:「棄捐藥芷與杜衡兮,余柰世之不知芳何?」
我哪能聽懂他說的什麼,緩慢地搖頭:「因為柰花是茉莉花,我阿娘喜歡。」
然后他就像吃年糕噎住了一樣,轉過頭去看書不理我了。
同在一個屋檐下,大多時候是我倆一同坐在廊下休息。他思考經史策論,我甩手癱坐打滾。
時間長了也混熟了,他跟我聊今天學了什麼,說昨天吃的瓜很好吃。我把他讀書的樣子畫給他看,說下次給你帶我娘做的栗子酥。
2
知道我在陸家學畫畫時最驚訝的人是陸鳴野。
我倆是鄰居,他跟顧止行一般大。他爹是鎮上南風鏢局的總鏢頭,跟我爹拜把子兄弟,我倆從小就混在一塊玩。
我倆是上樹打果、下河摸魚的好搭檔,在顧家讀書一樣讀得稀爛。不過我有顧止行給我補課,比他成績好不少。
學畫的第一天,放了學我沒有跟他一起走,陸鳴野問我做什麼去,我如實地答了。
「你坐在這聽半個時辰都坐不住,怎的還要去學畫?學幾天?」
「因為我想學。除卻休沐,學會為止。」
等我回家時,陸鳴野坐在他家門口等我:「你還當真坐得住?那你還有空跟我一起玩嗎?」
我齜著牙笑:「這天不是還沒黑嗎!」
那時候我還小,不需要上攤子幫忙,學完了就跟著陸鳴野到處瘋玩。
有天碰上顧止行出來買紙墨,正碰上我倆在樹上摘杏。我叫住他,一溜煙地往下爬,他在那兒皺眉看著,叫我慢點。
我挑了幾個杏給他,邀功似的等他謝我,他只吃了一口說很甜。
當時我以為只是想跟他一起玩,現在想來是早就看上他了。
于是我挑挑揀揀,拿了好多杏讓他回家慢慢地吃。陸鳴野在樹上喊:「你都給他了我吃什麼?!」
「酸的都給你留著呢!再多摘點,讓他帶回去孝敬先生!」
叉著腰沖樹上喊完,我蹲在地上分甜一點的和酸一點的。
顧止行吃完了那顆杏就不再吃了,小心地裝好,還往旁邊站了站給我擋太陽。
3
最后一天學畫是我十五歲的前一個月,周先生能教的都教盡了。她說我的山水畫還欠些火候,是見得世面太少。人不親眼見天地,是不知道自己缺什麼精神的。
顧止行去年參加院試,甚至是第一次就考了第一,是涴河鎮最年輕的秀才相公。
正巧那天有人上門為顧止行保媒,說是江陵城鄭富商的獨女,貌若天仙,傾慕顧相公多年。他沒有出面去見,由兩位先生去招待,留我倆在書房做功課。
我坐在廊下,他的影子映在旁,能看出他正在寫字。
我心里很不舒服。像是誰往我嘴里塞了一顆又酸又澀的梅子,酸了眼眶澀了心口,卻覺得甚沒來由。
尚未想明白為什麼,他便走過來坐在我身旁,并肩聽雨,半晌無話。
「……那鄭小姐的事,你怎麼想的?」
他側過頭看我一眼,淡淡道:「不如何,我沒那個意思,何必耽誤
人家姻緣。」
「你都沒見過鄭小姐,怎知沒有意思?我給她畫過像的,確實花容月貌,你就不怕錯過一樁良緣?」
「良緣自是我中意的才算。有人求功名,有人重利祿,我自然也有不同于旁人的索求。
」
這話越說越深,我本能地開始躲避,打岔道:「我都學完了,便不用日日都來了,有的是時間去玩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