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寧王謀反,他入宮救駕,也算大功一件,順理成章升官做了尚書。
青年才俊,儀表堂堂,的確是京中貴女們擇婿的頭號人選。
他見我一人在園內,便上前與我說話:
「太子妃,沒和太子殿下一同前來嗎?」
我點點頭:「他有旁的事。」
事實上是我和他一起來時,好巧不巧在路上撞見了何韻。
本著不攪入他二人之間的原則,便找了個由頭溜來了這里。
我看著他手中的香囊笑道:「顧大人很受歡迎啊。」
顧長瀝搖搖頭,隨手將香囊收進袖中:「這些于臣而言,并無特別的意義。」
沒等我發問,他便接道:「臣已有屬意之人了。」
我對男女之事并不太通,便禮貌頷首:「那希望大人與心上人終成眷屬吧。」
聞言,他竟苦笑兩聲,眼里添了三分憂郁。
他說:「不,臣今生恐與她無緣,便不求長相廝守,只求……」
「她余生安好。」
我點頭:「這樣……也好。」
風吹來,樹上杏花簌簌,落在顧長瀝的鬢角,他沉吟片刻,忽然極為鄭重其事地喚了我一聲:「太子妃,我……」
「阿之!」
話說半句,便被一聲帶著怒意的聲音打斷。
起初我并未反應過來是在叫我,直到宴煬面色不虞地過來拉起我的手時,我才意識到那聲情緒豐富的「阿之」是在叫我。
「你怎麼在這兒,真讓為夫好找。」
他用了十足的力氣握住我的手,我暗自掙扎不開,反而被他借勢攬在了懷里。
他鳳眸微張,揚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顧長瀝,不陰不陽地道了句:「顧大人,好巧啊。」
顧長瀝躬身頷首:「臣拜見太子殿下。」
抬眼看到了顧長瀝袖中的香囊,宴煬幽幽笑了兩聲:「顧大人今日收獲頗豐,回去可要好好想想,選個合適的做夫人。
」
他把「合適」二字咬得極重,意味不明。
轉頭又笑著與我道:「母后正尋你呢,咱們快走吧。」
10
我跟著宴煬走了一段,才發現這并不是去皇后宮中的路。
他拉著我,到了某處無人的花園里,將院門一關,把我抵在了一棵榕樹上。
「你不是說自己口渴去喝水了嗎?」他沉聲質問我。
「喝了。」我直視著他,臉不紅心不跳。
「然后呢,你就去私會顧長瀝?」
我糾正他:「是偶遇。」
他嗤笑一聲:「是嗎?這麼多人,你偏偏和他巧遇,那日在街上也是,這未免也太多巧合了吧?」
「就是巧合。」我神色淡淡,覺得和他多說一個字都是多余,「太子不信,我也無話可說。」
不知這句話哪里戳到宴煬的肺管子,他忽然俊眉一蹙,胸膛又靠過來幾寸,道:「你剛才不是和他說得挺高興嗎,怎麼跟我就無話可說了?」
「我們成親這麼久,你都沒和我說過那麼多話吧?」
我說:「是太子你不愿與我說話。」
對于他這種倒打一耙的行徑,我感到很無奈。
宴煬頓時啞口無言,想要說什麼,耳根子漲紅起來。
僵持半晌,他忽然垂下頭,語氣也軟下來:「阿之,你是不是在怨我啊?怨我三番兩次棄你而去。我知道,是我混蛋……我給你賠罪,你用刀捅我吧,你身上受了多少傷,就捅我多少刀……」
「不是。」我溫聲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我沒有怨過你。」
「因為我本來就沒期盼過被你選擇。」
「倒是太子你,」我偏頭,不解地看著他,「方才我找借口離開,是想著你和何小姐兩人說話方便,你為何又來尋我?」
「見到何小姐,你不高興嗎?」
宴煬顯然沒想到我給出這樣的答案,扣在我肩上的手不住顫抖著,似乎正游走在崩潰邊緣。
「我不高興。」他咬牙切齒道。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她嗎?」我依舊淡定地反問。
他愈發激動起來,悶熱的氣息噴灑在我頸側:「為什麼,難道你不清楚麼?」
「我不太清楚。」甚至還有點莫名其妙。
「混蛋……」他忽然低聲罵了句。
我抬頭,驀地對上他波濤洶涌又蓄滿了水汽的眼眸,像一頭瀕死的、又企圖垂死掙扎的野獸。
「那好,我告訴你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
我愣住,條件反射地疑惑了一下:「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
他重復了一遍,而后猝不及防地覆唇而來。
一邊研磨撕咬捕捉我口中殘存的空氣,一邊在嘴邊擠出稀碎的語調罵我——
「混蛋,你這個瘋子……」
「你就是在報復我。」
許久,他終于放開我的唇,將我攬進懷里,用從未聽過的柔軟語調在我耳邊喃喃:「從前種種,是我對你不起,你的恨,你的怨,讓我用命來償都好……」
「能不能,別把對我的心思,分給旁人?」
宴煬小心翼翼又委屈巴巴的樣子,讓我感到一頭霧水。
先不說他為什麼放著好好的何韻不要,突然喜歡上了我。
就說他讓我怨他恨他這件事,我就覺得荒謬極了。
我恨他做什麼?
就像我說的那樣,我根本沒對他有過任何期待。
所以我不會恨他。
也不會愛他。
11
那天說來也荒誕。
宴煬把我按在樹上親了又親之后,我面色如常,他的臉卻紅得像涂了一層胭脂。
我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他便逃也似的跑開了。
好像被輕薄的人是他一樣。
我就權當他一時說錯了話后悔了,一連多日也沒去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