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似乎才回過神來,將手中的弓一丟,向我走來。
「你為什麼跑這麼遠?為什麼不在原地等著?」他擰著眉質問我,聲音卻很輕。
我抹了把臉,淡淡道:「我餓了,要找吃的。」
「你……」他忽地哽住了,「抱歉,我……忘了你還留在那兒。」
他居然跟我道歉,著實難得。
「無所謂。」我道,「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他抬眼打量我一圈,看著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和灰塵,懷疑我話里的真實性。
我累極,跌坐在地上,撿起那塊已經涼了的烤兔肉,當著他的面便啃了起來。
宴煬卻抬手將兔肉奪過:「別吃這個,已經臟了。」
我心想,這才哪兒到哪兒,再臟的我都吃過。
「太子殿下,」我疲憊地抬起眼,注視著他,「我餓了,吃點東西都不可以?你再討厭我,也不能眼睜睜看我餓死吧……」
「我不是……」他聲音軟下去,「我是說,我們回去再吃。」
我真的沒力氣再和他計較,只得妥協。
「走吧。」我道。
他把我扶上馬,這次動作比之前輕得多。
馬跑得很快,也不似之前顛簸。
我又累又困,昏昏沉沉,只想悶頭就睡,偏偏宴煬一直在和我說話。
他說:「你身手似乎不錯。」
我敷衍回答:「一般。」
「我真的不是故意將你丟下的。」
「嗯。」
「從前待你不好,是我抱歉。」
「無所謂。」
「我只是不滿兩國以姻親結同盟,其實我知道,錯不在你,我知道,你應該也是不愿的……」
聽到這,我忽然來了精神,連忙反駁:「沒,我挺愿意的。」
「什麼?」宴煬詫異萬分。
和他成親,便能換兩國安寧,換齊國百姓安居。
我道:「嫁給你,是我自愿的。」
宴煬圈在我身側的手臂忽然僵了僵。
半晌,他迎著風斷斷續續道:「那,我也不會喜歡你。」
……
有病。
5
圍獵一事后,宴煬自覺理虧,便沒再刁難過我,只是偶爾同我拌兩句嘴,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過了下去。
年關將至,宮中大宴,皇親國戚皆聚于此。
很不巧,寧王和寧王妃也在。
更不巧的是,他們的位置,就在我和宴煬的對面。
寧王妃何韻依舊打扮得清麗素雅,在這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眼神不知該放在哪兒,大概是因為我和宴煬都在直勾勾地盯著她。
于是她用纖纖素手夾起一顆櫻桃,喂到寧王口中。
宴煬隨即就用手肘碰了碰我,示意我也喂他點什麼。
無聊。
我覺得還是該給他找點事做,免得他總用眼神騷擾他的二哥二嫂。
于是,我夾了顆西域的辣椒喂給了他。
他毫無防備地在嘴里嚼了嚼,整個人直接僵住了。
怨毒的眼神似是要把我戳成篩子。
「你等著……」
我輕輕按住他躁動的手,附唇淡淡道:「太子殿下,多喝熱水。」
宴煬差點氣得背過去,無聲地用眼神剜了我數次,才找借口匆匆離席。
太子離開不久,又有新的一批舞姬前來獻舞。
只是那舞姬舞著舞著,忽從袖中探出匕首來,直直刺向皇帝那處。
「有刺客!護駕!」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殿內霎時亂作一團。
我順勢找了個角落,躲了過去。
皇帝皇后很快被趕來的侍衛護住,那些刺客見刺殺不成,便抓了寧王妃作擋箭牌,寧王手持長劍,一時無法下手。
刺客一抬腳,抓著寧王妃幾步躍到了房檐上便溜之大吉。
正當我以為沒事了的時候,身子陡然一輕,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刺客同黨將我也抓了過去。
我被一掌劈在后頸上,霎時暈死過去。
待我再醒來時,正和寧王妃被綁在一處,我二人脖前都橫著一把利刃。
掙扎無果,我低聲問道:「這是在干什麼。」
何韻聲音有些發抖,還是強撐著回我:「對不起,太子妃,是我連累了你。」
……
她說了什麼,但好像又什麼都沒說。
拿刀抵在我脖子上的刺客好像在和宴煬談判,我看到他冷著臉蹙著眉提劍站在不遠處,鷹隼一般的目光直直看向何韻這處。
「太子殿下,只要你開城門放我們一個人,我便放她們一個人。」
這刺客也是蠢。
宴煬不會讓他們全都走掉的,他需要留下一個人來順藤摸瓜找出指使者。
那麼最多就只能放一個人……
「放了寧王妃。」他幾乎毫不猶豫地答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
聞言,靠在我旁邊的何韻身子一緊,羞愧地別開了頭。
刺客也是說話算話,當即松開了何韻的繩子。
挾持她的刺客和挾持我這個點頭示意后,放了條鉤索飛快地逃了。
現在,就只剩下我和另一個刺客。
宴煬身后的守城軍齊齊舉起弓箭,箭尖直指向我。
這刺客似乎也意識到了宴煬沒有救我的打算,略帶嘲弄地笑笑:「嘖嘖,太子妃,恐怕你我要共赴黃泉了。」
「真沒想到,傳聞竟是真的,太子殿下屬意的是他的二嫂,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癲狂,宴煬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你想多了。」我道,「我才不會和你一起死。」
那刺客驀地愣住,下意識地偏頭看我。
我將手從背后抽出,一把握在他的刀上,另一只手反持匕首,割在了他的小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