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拽緊我的手,強迫地放在他心口:「永禾,你明知道這里有你。
「你到底要傷我到幾時?
「我跟你十幾年的感情,比不上你和姜陵短短的幾百天?
「他到底哪里好!」
我睜著醉意迷茫的眸子,看著他:「不一樣的,你是我兄長,他是我夫君。」
「閉嘴!」紀昭紅著雙眼,急促喘息。
他扯出笑:「永禾,我們也可以做夫妻。」
我震驚得難以回過神:「你瘋了!紀昭你這麼做,天下人怎麼看你。」
他無所謂地輕笑,眸底戾氣翻涌:「我不在乎。我接你回來,已惹得群臣諫言。但誰敢觸碰我的逆鱗,我便殺誰。
「天下人不許永禾做我的妻,我便毀了天下,又何妨?」
「瘋子!」滿眼的恐慌,我找不到其他形容。
一耳光扇在紀昭臉上,他沒有躲,眼中赤紅愈演愈烈。
他笑著,赤紅的眼底濕了起來:「是啊,我早就瘋了。
「憑什麼你出了宮后,便能對著姜陵笑,便能轉身將我忘得一干二凈。
「我卻做不到,永禾你離開我身邊二百五十八天,你知道我如何熬過來?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永禾,我早就瘋了。
「姜陵可以死得不用那麼慘,可我就想將他千刀萬剮。我的東西,誰也不許碰。
「永禾,你是我的!」
22
正月初一,宮中設宴。
我坐在紀昭的身邊,又做回了整個皇宮,紀昭最寵愛的公主。
大殿中,絲竹靡靡。
我百無聊賴地飲酒,朝著那個空掉的位置發呆。
那是姜陵坐過的位置,百官之首,最靠近天顏。
姜氏一族被誅后,朝中無人再敢提及姜陵的名字。
關于他的一切,全被紀昭下令焚毀,哪怕史官那,也不得記下關于姜陵的一筆。
仿佛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我仿佛突然被大殿中的堂皇刺傷了眼。
被密不透風,濃厚的熏香,嗆出了淚。
跌跌撞撞逃出了宮宴,在廊外撞到了一個人——余貴人。
我差點忘了這個和我面容幾分相似的嬪妃。
現在,我與她已經不相似了。
我的頭發全白了,一副倦怠的枯槁。
而她還是嬌媚如花的模樣,睜著一雙琥珀色的貓眼,狠狠剜在我身上。
她沒敢對我不敬。
今時不同往日,整個宮中都知皇上對我怪異的盛寵。
我剛離開,紀昭追出了大殿。
「永禾你去哪?」他聲音透著慌張與狠戾。
我轉身,笑容很淡:「皇宮四處都有看守,我能去哪?」
他把我嫁出去。
也把我繼續搶回來,養在深宮里。
紀昭似是不喜歡我這副對什麼都毫不在意的模樣。
他要抓不住我了。
「你知道就好,永寧別做傻事。」
他聲音很冷:「姜陵雖死,我也可以把他尸骨再挖出來……」
一陣夜風吹過,我忍不住發抖。
紀昭樓住我的腰,手臂收緊,不容我掙脫。
將我抵在水榭的欄桿上。
不遠處還有宮人在行走。
「紀昭,你發什麼瘋!」我壓著嗓音,無比慌亂。
他身上一股酒氣,手指揉上我的唇:「你盯著姜陵坐過的地方發呆了好久,還在想他?」
我不敢說話,只是咬緊了牙關。
紀昭沒有預兆地吻了下來,濃重的酒氣,蠻橫的力道,我嘗到了血的味道。
很疼,疼得我直掉眼淚。
「永禾……」
他平復氣息,抱著我:「做我的皇后吧。
「姜夫人,瓊華公主都已經死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不分離。」
23
當晚回到寢宮,我喝了很多的酒。
幾乎把姜家帶來的酒,全部喝光了。
到了后半夜,我只覺得嗓子劇痛,不住咳嗽,直到咳出血來。
滿殿的宮人如臨大敵。
「公主殿下,要不要請太醫過來?」
我把沾了血的帕子藏在手心,神色平和:「只是飲酒多了,傷了喉嚨,用不著大驚小怪。」
等宮人將信將疑退下。
我躺回繡被中,渾身都在發抖。
原來,竟是這麼疼。
姜陵中毒后,是這種感受。
紀昭命姜府中的眼線,長期在姜陵的飲食中下毒,這一壺是姜陵曾經喝過的酒,我帶入了宮中。
每夜,我飲下一盞。
等待著慢性毒素的發作。
感受,姜陵曾經受過的痛楚。
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索性一次喝完了一壺酒。
余貴人來的時候,我抱著膝蓋靠在窗邊看雪。
嫁給姜陵,是初春。
連一年時光都沒有等到。
紀昭有沒有將他下葬,又將他葬在了哪?
雪下這麼大,他孤零零躺在棺槨里會冷嗎?
余貴人發出笑聲,我才恍然發現大殿中多了一個人:「殿下,雪好看嗎?
「聽說公主的故鄉,西域是不會下雪的。公主想不想回去看看?」
我太倦了,連活著都覺得累,更何況與她說話。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余貴人走到我面前,端詳我的臉:「原來妾身與殿下這樣像,皇上才會時常弄錯,在妾身耳邊叫公主的名字。」
她與我一同望著窗外的雪:「公主出嫁后,皇上連妾身這也不來了。
「只有一次皇上喝醉了酒,拉著妾身的衣袖,一聲聲喊永禾別走……
「公主殿下為什麼要回來呢?」
我接了一片落雪,看它在掌心中融化, 又滴落。
其實, 我和這片雪沒有差別,風吹向哪, 我飛向哪, 命運從來不受我的掌控。
「皇上殺盡了姜氏一脈, 公主午夜夢回, 會想起曾經的枕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