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什麼?」我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只要放過姜太傅,怎樣都好。」
他嗤笑一聲,刀刃一樣割過:「你覺得朕會要你?
「被姜陵用過的東西,送給朕,朕都不會看一眼!」
他走回座椅,冷聲道:「朕可以給你解藥。
「朕要你監視姜陵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地告訴朕。」
我聲音平平說:「好。」
紀昭嫁我過去,也是一顆棋子罷了。
我起身走出宮殿,后面又傳來紀昭喜怒無常,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再敢讓姜陵碰你。
「朕會誅了姜家九族!一個不留!」
我按照紀昭吩咐的那樣,留意姜陵的一舉一動,把他何時出門,見過誰,都寫在紙上,用信鴿寄入宮中。
只有這樣,姜陵的解藥,才能如約送來。
我開始熱衷下廚,笨拙地煮粥,做糕點,把解藥藏在里面。
姜陵嘗了一口,味道大概不是很好。
我放了很多調料,蓋住了里面的藥味。
「是不是很難吃?」我一臉局促。
姜陵摸了摸我的腦袋:「很好吃,永禾做的都好吃。」
他注意到我手上被刀劃傷的傷口,眉目皺了皺:「我不用你這樣辛苦,想吃什麼,我下朝回來再晚也會給你做。」
姜陵找來藥箱,抱我坐在腿上,垂著睫毛溫柔如扇,幫我上藥,末了還吹了吹,心疼地問:「還疼嗎?」
我吧嗒吧嗒掉眼淚,我配不上他的好。
姜陵貼過來,吻我含淚的眼睛,又吻我唇的時候,我避了過去。
他滯了滯。
紀昭說得出做得到,我不能害了他,不更不能害了姜家滿族。
「……今晚我有點累了。」我含糊地說。
姜陵從不追問,他抱起我放在床榻上,還掖好被角:「睡吧,我陪著你。
」
17
我沒有想害姜陵。
送到宮中的信,寫得半真半假。有一些無關痛癢的內容是真的,關于姜陵的消息,全是我編的。
我的小伎倆騙不過紀昭,他不耐煩了,這個月的解藥遲遲沒有送來。
一封信送到我手里。
他要我去姜陵書房,拿到姜陵往來的書信。
只有我按他說的去做,他才會送來解藥。
我握著手里的信,手心冰涼,許久之后,用燭火燒盡。
紀昭太了解我了,別人對我一點點好,我便不顧一切抓緊,視作救贖。
姜陵是我的一切!
我想救姜陵命,又不得不背叛他。
他要我受盡良心折磨,再也不能全心全意享受姜陵對我的好。
帝王玩弄人心的權術,紀昭毫不留情用在我身上。
我是在飲鴆止渴,早已無法回頭。
姜陵的書房開著,他對我從不設防,書房里很簡潔,只有桌案上擺了一只花樽,里面放著新開不久的白梅。
亦如他。
我忽然想不明白,待人寬和,極有耐心,從不見高位者威壓的姜陵,怎麼會是竊國奸臣?
是我錯了?
還是紀昭錯了?
沒有太多思考時間,我壓抑著亂跳的心口,匆匆在姜陵書房里尋了一兩封不太重要的書信。
我想一兩封友人間的通信,應該不會給姜陵惹來麻煩。
直到姜家血流成海,尸橫遍地……我才看清自己的愚蠢,可笑。
姜陵回來,我正好從他書房出去。
兩封書信被我慌亂藏到袖子里。
姜陵眸光暗了一下,極短的瞬息,又恢復如常:「永禾來書房找書?」
我低著頭,聽著喉嚨里擠出的聲音:「是……」
姜陵呼吸綿長,許久說:「永禾你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沒有秘密。」
那時,我渾渾噩噩,滿心不安,根本沒有聽懂他的話。
后來我怎麼離開書房,又怎麼將這兩封信寄出去,我都忘了。
紀昭沒有再找過我,給我傳達命令。
我膽戰心驚繼續編著鬼話,寄到皇宮。
解藥每月送來,再沒有停過。
姜陵好了起來,沒有背著我咳嗽,半夜偷偷出去咳得吐出血來……
我以為一切會好起來。
姜陵會好起來。
我也會……我們倆還有很長,很長的一輩子。
可是紀昭來了,帶著黑甲的羽林軍包裹住姜府。
所有人戰戰兢兢跪著不知出了何事。
姜陵陪著我,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抵擋住紀昭冰涼猶如實質性的目光。
紀昭五彩繡線的龍袍,折射出血色的霓彩。
他走到我面前,凝視著我說:「皇妹功不可沒,檢舉枕邊人通敵叛國,等逆賊盡誅后,姜家人殺完,朕接你回皇宮!」
18
我耳朵一瞬間聾了,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個世間被敲碎,色彩盡失,只剩下黑和白。
黑色的是紀昭冰冷冷酷的眼睛。
白色的是我惶然被撕碎,血液流盡的臉。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我沒有!我沒有……」我恐懼地捂住耳朵,對誰說?
對姜陵說,還是對我自己說?
我用盡全身力氣抓住姜陵的手,仿佛這麼做,便能和他永不分離,誰也分不開。
「寧止,我沒有!我沒有檢舉!
「你是我的夫君,最好的寧止,怎麼會是反賊?我就是死,也不會……」
聲音戛然而止,天地間只有帶著血味呼嘯的風。
那些風從我身體中穿過。
我變得很輕很輕,仿佛離開了這個滿是痛苦的人間。
兩封澄心堂紙的書信丟在我面前。
紀昭說:「朕怎麼舍得將最寵的妹妹嫁給你,為的不過就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