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燕度私下找和親王出征時,他明知是局,還是沒拒絕。
和親王死后許久,齊莞收到了他臨死前的親筆,只一句話:「你與皇弟,好好的。」
齊莞說,燕度啊,看著沒心沒肺,實則心思重得很,他眼里容不下沙子,想得到的東西無所不用其極。
讓我換兵,便是為了要見和親王的心腹,那心腹趁夜入宮,遞給齊莞一個消息。
心腹說,和親王的兵符是假的,所有將士都在副將手中,和親王首次出征,又有燕度屢次親征在前,他想收服將士們,就得以身作則,可他不知道,燕度沒打算讓他回來。
他帶著兵打贏了仗,親自帶著一隊人馬收尾,有個小將士故意喊了句有埋伏,便跌下馬來,和親王仁善,不疑有他,立馬撲過去救人,那箭便是沖著他去的。
射箭的人是北冥國有名的弓箭手,有百步穿楊的美名,一箭刺穿心臟,又將他踹下懸崖,一點活路都沒留。
齊莞沒想到燕度這般狠毒,再也無心與他周旋,她想到了我。
齊莞說,有一次,燕度醉酒后提起了我,他說那些美人來信,我來北冥前,早就與人相知相許,那人是裴晏之,燕度問她:「你說皇后……能忘了他嗎?」
齊莞沒回答他的問題,卻記住了裴晏之這個人。
與燕度爭吵封宮之前,她將這個消息告知了和親王的心腹。
「我只是個婦人,手無縛雞之力,我無法為王爺報仇。」
「可裴晏之能。」
那心腹將我在北冥國過得如何悲慘寫成信遞給了那些美人。
美人輕而易舉將信給了裴晏之,隨之一起的,還有一支我的發簪。
那是我娘給我的,我一直當作寶貝收在寢宮的盒中,裴晏之見過,深信不疑,也或者是關心則亂。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那只簪子早被齊莞順走了。
「元玉儀,我對不住你,可我不后悔。」
「身為王爺的發妻,他的仇,我想方設法地報了,雖未成功,可至少我努力過。」
「對裴將軍,我與他素不相識,對他也無愧疚之心。」
「只是對你,到底是利用了你一片赤誠之心,這命給你便是。」
我提著斧子站起身子,面無表情地看著齊莞:「還有話要說嗎。」
齊莞笑著搖搖頭,一臉平和:「元玉儀,燕度對你不同,便是沒有我,他也不會放過裴晏之,我雖引裴晏之入局,可最后殺他的,卻是燕度。」
「你以為那些老臣如何得知你與裴晏之的情誼,又怎會想到以你引裴晏之入圍,又是誰給裴晏之送去書信,唯有他只身前往,才可換你一命,你以為裴晏之是去救你,其實,他是在拿命換你。」
「那些老臣,可不聽命于我。」
孫沈兩位趕來的時候,齊莞已經被我砍得血肉模糊。
我麻木地手起手落,臉上被濺滿鮮血,沈妃先吐起來,還是孫貴妃淡定些。
「別砍了,人都成肉醬了,你剁肉餡呢。」
聽到肉餡,沈妃又嗷嗷吐起來。
我將斧子丟在地上,踉蹌著起身走到孫貴妃身前,咧嘴笑了笑,眼淚流了滿面。
「你說得對,我當初該狠一些,從她入宮,我便該殺了她。」
我沒聽到孫貴妃的回話,一頭栽倒在她懷里昏死過去。
28
齊莞死的消息并沒有激起水花。
燕度對外道:「和親王妃自和親王死后,幾度傷心欲絕,終是隨和親王去了。
」
一句話,輕飄飄的,就將那個他曾經深愛的女人一筆帶過了。
孫貴妃說:「國主最近酗酒厲害,又遲遲不敢見你,想必是心中愧疚。」
我沒說話,一口氣喝了一杯酒。
沈妃遞了一把花生米給我,也端了杯酒小抿了一口。
「人命都不值錢,愧疚算什麼東西。」
「對,皇家的人,有什麼愧疚,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罷了,這樣的把戲,咱們看了一輩子了。」
「先帝如此,燕度也如此,看似深情,實則無情,誰信,誰是傻子。」
孫貴妃給我倒滿酒,有些感傷道:「以后,就咱們仨過日子得了,趁姐姐們還能活幾年,還能陪陪你,等姐姐們死了,你才知道什麼是孤獨呢。」
我笑吟吟地舉杯,擁住二人:「兩位姐姐,干杯,能遇到你們,是我元玉儀的福氣。」
沈妃嘁一聲,拍拍我的后背,卻偷偷掉了眼淚,「別說這樣的話,像是遺言似的。」
29
春日來臨時,我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每日吃吃喝喝,與壽春打打鬧鬧。
不僅如此,我還在宮殿外栽了一排風鈴。
我宮中的消息自然有人告訴燕度,在夏日之前,我在宮中久違地遇到他。
「那時,孤并未想將你做人質,是輔國自己的主意。」
「裴晏之死后,他對你愧疚不已,已自縊在家中。」
我神色淡淡地嗯一聲:「都過去了。」
燕度眉眼多了絲喜色,快步往我身前走來:「阿元,當真過去了嗎?」
我提著小壺為我養的風鈴澆水:「斯人已逝,活著的人,也該好生活著不是嗎。」
燕度激動得直搓手:「阿元說得是,阿元說得是,咱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誤會,總是會解開的。
」
我命壽春隔三差五給燕度送些吃食,或是一盤精致的小點心,或是一碗濃濃的湯水,開始燕度只是差身邊的太監來謝我,后來,便又開始往我宮中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