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邊嗑瓜子邊無所謂道:「這奇怪嗎?小姐你不覺得這國主更奇怪了,從前他來你房里都是因為在齊莞那受了氣,現在可好,有時候她房里都不去,就徑直來你這。」
壽春突然停住步子,不可置信道:「小姐,他該不是移情別戀了吧?」
「不可能。他對齊莞感情很深,不會輕易更改。」
壽春嗯一聲:「也是,瞧之前那日日酗酒的樣子,的確也是真愛的模樣,唉,倒是有些像咱們公子。」
聽到公子,我停住腳步。
自從來到北冥國,壽春已經很少提到公子了,她不提,我便日日放在心里想,如今她突然提起,我竟然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壽春,我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見到他了,或許這一生都不會再見了,如果當時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該好好抱一抱他,告訴他,我早就不在乎那些銀兩了,你好好活著,以后別那麼拼命了。」
說著說著,眼淚像是開閘的水般,怎麼都止不住,怕被人看到,我趴上壽春肩頭極力平復情緒。
壽春輕輕拍我的后背:「既然如此,小姐怎麼不寫封信給公子。」
我輕輕搖頭,我已經是北冥的皇后,我不能同他有信物往來,侯爺日日盯著他,若是發現信件,會將通敵的帽子扣在他頭上。
如今北冥止戰,雍國并非非他不可,只有與我遠遠的,他才能平安。
「說起來,他也不曾給小姐寫信,還是算了吧。」
是啊,裴晏之那麼聰慧,定是與我心意相通。
我們所處境地尷尬,看似日日吃喝玩樂,實則這平靜的湖面之下便是波濤洶涌,燕度身為帝王,不會容忍我與打敗他的裴晏之有瓜葛。
裴晏之,總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保護我。
我們都清楚,只有我們相安無事,故作不識,彼此,才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如此,便好。
18
接下來的一個月,燕度幾乎日日來我宮里。
他似乎與齊莞起了爭執,那一夜,他來時,不像從前那般,像個孩子似的難過,問我該如何哄她開心,等她回心轉意。
那一夜,燕度問我:
「阿元,該怎樣在心里把一個人剜掉。」
我搖頭,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只輕聲道:「那樣會很疼,或許會疼得受不住,既如此,倒不如就放在心底。」
燕度看我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飄忽,接著他飲下一杯酒:「是啊,多疼啊,心里的人,就像是多余長出的一個包,那是病,卻也是自己的肉,割去,雖治了病,卻也會疼得死去活來,留下偌大的一塊傷疤。」
之后,燕度便不再說話,只是喝酒,他說得不多,我卻感覺他與齊莞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了。
燕度喝了很多酒,到破曉時醉醺醺地對我說:「阿元,以后,我們好好過吧。」
19
我以為那是一句醉話,所以并未當真。
可是第二日朝后,燕度突然下令封了水榭臺。
他命侍衛釘死了水榭臺的窗戶和門,只余下一扇只能送進飯食的小窗。
事發突然,我急匆匆帶著壽春跑去找燕度。
那是入宮以來,我一次見到面對朝臣的帝王燕度。
他坐在龍椅上,眸子深邃,容色沉靜而淡漠,看著朝臣時,帶著居高臨下的帝王之氣,不知那朝臣說了什麼,他動了怒,渾身的氣質頓時陰冷起來,連這宏大的大殿都頓時變得狹窄逼仄。
我想,這才是帝王吧,無論他在我寢宮是個多麼隨性的少年,可到底,他如今是北冥國真正的國主。
我發愣的片刻,燕度瞧見了我,他冷冷沖朝臣開口:「滾出去。」
又垂下眸子,吸了口氣,再抬起頭,竟又換上平日吊兒郎當的少年模樣。
「你怎的這時候來,嚇到你了吧。」
「不會,我幼時,裴侯爺可比這嚇人多了。」
燕度笑了笑:「找孤有事?」
「我瞧見侍衛封了水榭臺,便過來瞧一瞧,追女人這事,真的不能急,她眼下越是難哄,國主才該多些耐心,若是當真封了水榭臺,便是以后和好如初,此事也將是你們二人之間的一道疤。」
「是她自己要求的。」
「嗯?」
燕度無奈地笑笑:「她說,她永遠不會愛上孤,也不想再見到孤,所以求孤,封了水榭臺,她要日日守著和親王的牌位過日子,要與孤此生不復相見。」
對這個回答,我大為震驚,我看出齊莞此人烈性,卻不想,竟然烈性至此。
后來,我想,大概正是因為和親王已死,她才敢如此吧,因為無所顧忌。
我做不到,大抵是因為我還有在乎要保護的人,為了他,我不敢這般肆意妄為。
「對了,說起裴侯爺,倒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燕度岔開話題,拿了一封信給我。
「孤一直以為這裴家都是些禽獸之輩,竟不曾將這裴晏之聯想到裴家,竟原來,他是你兄長嗎?」
聽到裴晏之,我渾身僵住,盡量讓自己不露出一絲破綻,輕輕嗯一聲:「國主也認得他嗎,是個庶出的兄長,幼時與我過得一般慘,又因犯了事被侯爺送去關外,所以倒忘了還有這麼個兄長。
」
燕度嗯一聲,繼續道:「怪不得,之前你說你帶了不少身家入侯府,孤便想著,這是你自己個兒的東西,便該替你要回來,卻不想,這裴晏之竟早一步告請了你們皇帝,說裴家侵吞你的私產,聽說裴家已將那些東西先暫時擱置在裴晏之那,孤倒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