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入夜,裴晏之神神秘秘遞給我一個碩大的錢袋子。
「這是小爺這幾年攢的俸祿,小爺在戰場上沒有花錢的地,都攢了給你,你收著,想吃什麼想喝什麼便拿著去買,小爺會使勁給你賺錢,讓你以后有享不盡的福。」
大概覺得這些銀錢不多,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小爺曉得你看不上這些銀兩,和你那些傍身錢比起來,太少了,可你放心,小爺一直記得呢,小爺如今官職還太低,等小爺坐上一品大將軍,回來京中,第一件事小爺就辦你的事。」
我仰頭看天,點點碎星鑲嵌在黛色的夜幕之上,像熠熠生輝的珠玉,我的唇角綻放一絲笑意。
我沒有告訴裴晏之,這幾年,那些銀兩我已經不在乎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只要他活著,銀兩算什麼呢。
裴晏之并沒有在京中待多久,北冥國來襲,他領兵出戰,一走,又是一年,那一年,他時不時有信回來。
他說:「元玉儀,你不必回信,小爺只是怕你擔心哭鼻子,告訴你一聲,小爺好生生活著,今個兒又打了一場勝仗,小爺很快就會給你掙個大功回去!等著小爺!」
那一年,陸陸續續寄來了五六封家書,那些信件讓我安心,也讓我對生活有了盼頭。
我想,只要裴晏之心里有牽掛,有盼頭,他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
第二年,裴晏之果然打了勝仗,老將軍真心賞識他,還未回朝便寄了書信,信上說,他年事已高,如今少年出英雄,他力薦裴晏之承他的將軍之位,保家衛國。
這信傳入宮中不久,侯爺便得了消息,他嚇了個半死,怕裴晏之將從前種種上達天聽,于是先一步入了宮。
他對皇上說,他這庶子自小就是個乖戾之輩,若是做了將軍,怕是沒人壓制他,定會養虎為患。
那時老皇帝已經七十歲了,老得走路都需要攙扶,卻仍舊舍不得這皇位,他素來疑心重,當即就心生嫌隙。
可那時,各國虎視眈眈,自從我父親去世后,朝中便只老將軍一位得力干將,如今好不容易培養出一位,他又狠不下心不用。
于是我那舅父心生一計:「既然如此,讓元玉儀入宮吧,裴晏之心中有她,有她在皇上身邊做質子,那小子不敢輕易亂來。」
舅父還說:「上一位皇后便是元家女,若是皇上再立一位元家女為后,世人只會感嘆帝王恩情,夸贊帝王念舊。」
為免生事端,幾日后,我便被送入了皇宮,只是不巧,老皇帝怕是沒命見我,也興許是實在虧欠我們元家太多,我的轎子才剛入宮門,他就死在他珍視一生的龍椅上。
可事有兩端,他死了,繼位的卻是與侯爺關系頗為親密的三皇子。
這三皇子向來將侯爺奉為軍師,他登基,倒是讓侯爺一家腰板又直起來。
他原本慫恿新帝卸了裴晏之的兵權,可又不巧,北冥國打了過來,燕度唯一一次敗仗,便是敗給了裴晏之,他們不打不相識,約好來日再戰,消息傳來時,裴晏之主打,他有信心能贏,可新帝不敢。
侯爺告訴他:「您初初登基,根基不穩,這時該與民休息,大力征稅,若是這時起了戰事,百姓不安,怨聲載道,于您無益。」
可其實呢,侯爺只是怕此戰裴晏之若當真贏了,他便再無掣肘,百姓的呼聲定會將裴晏之推上將軍之位,那時,他侯府就要遭殃。
亂世,兵權,便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新帝是個軟耳根,不想打卻又不知該如何阻止裴晏之,急得直掉眼淚。
侯爺又說了:「簡單,讓太后去和親,她是裴晏之的心頭好,她在北冥國,裴晏之永遠都不會起兵。」
做太后的那一個月,我日日和壽春聽一個因打仗斷了腿留在京中的小將士講裴晏之的故事,這些他只字不提的辛勞和付出,我日日聽得淚流滿面。
所以新帝來我宮中時,我沒有拒絕。
小將士說,裴晏之滿身是傷,打仗不要命,像是尋死一般,每一次他往前沖,他們都怕他真的要死了。
我沒有告訴小將士,我也怕,我比誰都怕他死了,若是我的和親能讓北冥休戰,他便可不必再上戰場,安穩一生。
不等裴晏之回京,我便踏上了遠赴北冥的馬車。
裴晏之,你為我做了許多,現在,該我還你。
13
外邊下了大雨,我同燕度絮絮叨叨說了一夜。
唯獨省略了裴晏之的部分。
燕度是個性情中人,聽完之后義憤填膺。
「這些狗東西,自己個兒沒本事就欺負女人,吸了你娘的血不夠,如今又來吸你的血,元國公真是可憐,兩個女兒,一個都留不住。」
他又回身輕輕拍拍我:「阿元,你放心,你既然做了孤的皇后,孤便會護著你,便是給不了你愛,咱們也可以同兄妹般相處,以后,我保護你,可好?」
雨點越來越密,窗外吹來冷風,我輕輕笑了笑,并未答話。
我已經受過最好的保護,以后,該自己保護自己,連同保護他了。
14
燕度往我這里跑了幾次,便驚動了后宮其余幾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