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很是震驚。
因為這件事往小了說,是江為臣戀愛腦,養個外室而已。
可往大了深思,一個手握百萬大軍的將軍,竟不把御賜的正頭娘子放在眼里,而與邊境女子廝混……
要知道,什麼東西沾了「御賜」二字,那就不再是尋常小事。
他江為臣,今天把皇帝的賜婚旨意拋之腦后,明天就可以把皇帝的其他旨意丟到一邊!
皇帝將我賜婚給江為臣,不就擔心掌控不了江為臣嗎?
現在,江為臣陽奉陰違,早不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所以,我就故意用皇帝最擔心的事,離間他們君臣!
可皇帝沉默了很久,這才嘆了口氣:「邊境戰事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萬不可出一點兒紕漏,動搖軍心!
「這場戰事,前方沖鋒陷陣的戰士很重要,后方救治傷患的軍醫同樣重要!
「若讓軍醫和將士們知道你們離心離德,這仗還怎麼打下去?
「徐知容,你且忍一忍。朕知曉,你獨守侯府十六載,守的不單是深宅內院,守的是萬里江山和百姓安寧!」
半年前,皇帝要顧全大局。
皇帝要我忍。
他亦隱忍不發。
可是現在,江為臣打完仗,對皇帝不再那麼重要。
那他過往犯下的錯誤,就成了皇帝最不能容忍的缺點。
上一世,江為臣以軍功換娶窈娘為平妻,歪打正著戳中帝王心事,才得以保全一世平安。
可這一世,江為臣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所作所為不啻于在拔老虎的胡須。
江為臣徹底完了。
現在,我雖然沒能達成和離的目的。
但江為臣被皇帝罵「功高震主」,又被當場褫奪虎符,還被禁足于府中。
可見我上的眼藥一滴都沒有浪費。
江為臣還想大張旗鼓地抬窈娘作平妻?做夢去吧!
江為臣回到將軍府,他又想砸東西泄憤了。
可他剛舉起瓷瓶,便看到緊隨我們身后進門的蕭明湛。
江為臣臉色一黑:「你來我家做甚?」
蕭明湛:「我來接我娘子!」
江為臣氣得罵不出聲:「你竟敢……」
我卻從后院扶出一個大肚子的女人:「王爺,您的娘子在這兒!」
江為臣:「……」
他驚掉了下巴。
他不敢置信:「他們夫妻二人為何住在我府上?」
我回答:「他們夫妻二人多年無子,上我這求子,養胎。」
江為臣:「那他為何叫你容容!還當著我的面抱你!」
「端王是我遠房的表舅,長輩喚我小名,很奇怪嗎?」
我笑得胸腔震蕩:「他第一次當父親,太激動了,情難自抑,你理解一下!」
當年,我與江為臣成婚第二日,他就帶兵出征了。
中間隔了十六年,自然對我家的親戚也不甚了解。
這仍是主打信息差。
江為臣:「……」
蕭明湛故作遺憾地攤手:「可惜,是個烏龍。」
江為臣搬著瓷瓶的手陡然一松,驀地砸到自己的腳。
我在江為臣的號叫聲中,迅速帶了兩個貼身婢女,抱著福喜嫡公主和蕭明湛一同離開。
江為臣一瘸一拐地追了上來。
江為臣:「你是我江府主母,大半夜要上哪兒去?!」
蕭明湛冷笑:「自然去我王府幫王妃養胎,難不成跟你一起被關至死?」
江為臣又被噎著了。
05
第二天,皇帝在城中張貼皇榜,澄清福喜嫡公主的來歷,這才止住外界謠言。
好事者們沒有八卦可打探,也就各自散了。
我在端王府里住著。
但我知道,想要逼江為臣與我和離,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這一世,沒我在他們身后收拾爛攤子,江府又能撐到幾時呢?
在江府倒塌之前,我要為自己壯勢。
所以,除了替端王妃安胎,我也時常去顯貴人家的后院義診。
上一世,我頂著候府主母的身份出門應酬,再風光,那也是借了江為臣的風光。
所以,重活一世。
我要憑借自己的本事風光。
我不再一頭扎進太醫院,埋頭研究如何讓受傷士兵的傷口快速復原的藥方。
我把目光轉向沒有江為臣的世界,才知曉世家的后院,亦有許多值得我幫助的人。
端王妃月經不調,月信時腹痛難忍,很難受孕。
侯府老太君生了三個兒子,年老后,打個噴嚏都漏尿,受了感染,排尿時疼痛難忍。
丈夫尋花問柳,致使妻子下體瘙癢,常有異味。
……
這些,都是她們問診時,難以同身為男子的太醫張口的事。
她們沉默地忍受著病痛。
如同她們被困于后宅之中,不被重視,不被外人知道的一生。
小小的后宅,從來不是束縛我靈魂的牢籠,它是讓我施展本領的自由天地。
我出身醫學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精通醫術。
這一年,我轉攻婦科,常常奔波于各大世家侯府的后院,為她們治療隱疾,記錄病癥與藥方,整理成冊,方便后人學習和查閱。
我不收一分診金,只到處送人情。
漸漸地,我的名氣傳入后宮,成了后妃們的座上賓。
皇后更視我為左膀右臂,囑咐我盡快整理筆記,以后在太醫署開設女醫學堂,推廣至全國,好叫其他地區的女子也能得到福音。
這,才是皇上賜我自由出入宮闈的真相。
我奔波勞碌,為了她們,亦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