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因太子此番也來了獻州,圣上派了不少兵馬護送,駙馬的安危倒是不必擔憂。
我想了想,又道:「母親,等我們尋到落腳的地方后,還請您差人給父親送封信,若他那邊有個什麼萬一,咱們也好提前做準備……」
26
哪怕已經到了獻州,我心里的那塊石頭依舊沒能放下。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并沒有錯。
賑災一事,的確出了岔子。
太子利用押運之便,悄悄地往米糧里摻了砂石和樹皮。
用來救濟難民的棉衣,也被他偷換成了單薄的舊衣物。
至于銀子,他更是連換都不曾換,便打算直接昧下來。
為了讓駙馬和武安侯閉嘴,太子甚至還分別給兩人一人送去了一箱銀子。
也不知是有什麼倚仗,太子竟是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偏偏圣上還命太子主導此次賑災,而駙馬和武安侯的話,太子又根本聽不進去……
華陽公主收到駙馬送來的信時,險些沒氣暈過去。
而我卻突然想起了我在離開京城前做的那個夢……
如果上輩子的華陽公主案與太子有關的話,那一切就都說得過去了。
難怪李素打聽不到相關的消息,難怪華陽公主會甘愿赴死……
這一切,原來都是在為太子頂罪。
太子是圣上親自帶大的,感情與別的皇子都不同。
一旦太子貪墨賑災銀兩、偷換賑災糧食一事被抖出來,那他這太子之位也做到頭了。
這種時候,便需要一個替罪羊。
參與賑災的駙馬和武安侯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想起了夢中圣上讓華陽公主自己選擇,是自己死,還是駙馬死。
我很好奇,這中間究竟還有什麼內情,才讓圣上如此逼迫華陽公主。
關于這個答案,我恐怕此生都無法知曉了。
因為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讓華陽公主走到自焚那一步。
27
我對著華陽公主跪了下來。
「母親,父親顧全太子名聲,并未將此事泄露出去,可一旦回了京城……」
我閉了閉眼,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夢中華陽公主自焚時的畫面。
「太子往糧食里摻砂石樹皮一事,是絕對瞞不住的,若是回到京城,憑陛下對太子的寵愛,一定會讓父親與武安侯替太子扛下這個罪責。
「到那時,父親和武安侯必死無疑。」
華陽公主突然笑了笑,有些凄涼道:「不,你父親不會死。
「陛下的身子其實并不如表面那般康健,從前兩年開始,便全靠武州秦氏的藥丸養著。」
華陽公主瞥了我一眼,繼續道:「而你父親又是武州秦氏長房一脈的獨子……」
說到這里,華陽公主的唇角再次緩緩地勾起。
「但此事陛下又必須給獻州百姓一個交代,所以到那時,陛下必會讓我自己選擇,是自己死,還是讓你父親死。」
聽到華陽公主的話,我頓覺渾身發冷。
難怪……
難怪上輩子華陽公主會逼得自焚。
我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抓住華陽公主的手。
「所以母親,我們要先發制人!」
28
華陽公主喬裝去了一趟獻州。
之后不久,太子偷換賑災糧食、衣物,貪墨賑災銀兩一事便在獻州傳開,甚至就連相鄰的城鎮,也都有相關的傳言。
駙馬和武安侯當著獻州百姓的面,將太子給綁了起來,并承諾會將其押送回京,交由圣上裁奪。
駙馬和武安侯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前寫信回京。
在太子被押送回京那日,聽聞咱們這位圣上將御書房內能砸的物件都被砸了個遍。
但在自己的性命面前,親自養大的兒子又能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當皇帝的,最不缺的就是兒子。
29
圣上終究還是留了太子一命,只是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終生幽禁于天牢之中。
但對于已經習慣了當人上人的太子而言,終生幽禁恐怕比殺了他還難受。
此事塵埃落定時,已是秋末初冬。
武州秦氏的人來了一趟京城,又為圣上換了一次藥丸。
之后圣上方才松口, 答應讓華陽公主和駙馬年后帶我回江南。
在華陽公主生辰前夕,一直與公主府劃清界限的沈棠卻破天荒地來了一趟公主府, 求見華陽公主。
此時沈棠已懷有五月的身孕。
華陽公主本不欲見她,沈棠卻下了馬車, 挺著個肚子親自前來叩門。
我與沈棠明明同歲, 可她如今瞧著, 卻已經與年過二十的女子相差無幾。
沈棠一見到華陽公主, 眼淚便流了下來。
「姑母,阿棠可算是見到您了。」
華陽公主神色淡淡:「你既已有身孕, 還出來晃什麼?若是你腹中的孩子有個什麼閃失,你如何擔待得起?」
沈棠面色微白:「姑母,阿棠先前得知自己并非您的女兒,擔心您會……」
她并未將話說完, 便低下頭, 低聲道:「可阿棠終究是您帶大的, 此番公主府的變故,便是讓阿棠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無論發生什麼,阿棠都無法割舍下與您之間的情分,所以這才厚著臉皮, 又來求見您。
」
說到此處, 沈棠已泣不成聲。
華陽公主的神色依舊并無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