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命駙馬和武安侯兩日后出發。
我第一時間去見了華陽公主。
「母親,賑災一事非同小可,陛下怎會派父親前去辦這差事?」
我并未直接說明來意。
華陽公主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道:「確實非同小可,所以陛下又派了太子隨行,傳旨的太監一刻鐘前剛剛離開。」
「太子?」我愣了愣。
這位太子乃圣上的嫡長子。
聽聞兒時便格外聰慧,深得圣上的喜愛。
加之又是圣上的第一個孩子,所以太子從小便被圣上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親自養大的孩子,感情與其他兒子,自然是不同的。
「不錯。」華陽公主微微頷首,「此番前去獻州賑災,這差事若是辦得好,太子身上便會多一份功勞。」
「可若是沒辦好呢?」我壓低聲音問。
我其實也不能完全確定上一世的華陽公主案與這次賑災有關。
可駙馬與武安侯去辦同一件差事,這事又讓我十分在意。
華陽公主嘲諷道:「若是這差事沒辦好,也自有駙馬和武安侯擋在前頭,與太子有何干系?」
聽華陽公主這語氣,似乎是對這位太子殿下有著許多不滿。
「母親,此事可還有回旋的余地?」我試探性地問道。
不等華陽公主開口,我便繼續道:「賑災一事非同小可,眼下又有太子隨行,若是真出了什麼差池,只怕……」
華陽公主搖搖頭,無奈道:「陛下金口玉言,豈有朝令夕改之理?」
華陽公主頓了頓,又道:「咱們這位陛下,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事已成定局,這差事推不出去,我便只能再三地叮囑駙馬,要小心賑災的銀子和物資。
那些話本里,凡是牽扯到賑災,必然繞不開「貪污」二字。
只是此番去的是駙馬,而非華陽公主,倒是讓我松了口氣。
畢竟上輩子,被牽扯進去的,是華陽公主,而非駙馬。
興許是我想太多了也說不定。
畢竟距離上一世華陽公主出事的時間,還有整整三年。
23
可就在駙馬出發的前一晚,我做了個噩夢。
夢中華陽公主案再次發生。
我看不見具體的經過,只看到華陽公主跪在圣上跟前,圣上一臉冷漠地讓她自己選擇。
是自己死,或者讓駙馬死。
華陽公主回到公主府后,便親筆寫了一封和離書和一封信,讓人送去了天牢,交給駙馬。
她又吩咐管家,遣散了公主府的所有奴仆,并每人賞了一百兩銀子。
當夜,華陽公主便自焚于公主府。
唯一讓我慶幸的是,華陽公主在放火燒公主府前,便先服用了毒藥。
至少不必承受活活燒死的痛苦。
可我還是被這個過于逼真的夢境給嚇醒了。
我當機立斷,命春信替我收拾行李。
我決定隨駙馬同去獻州!
24
上一世,獻州也曾發生過雪災。
只是我并不知道被派去賑災的官員是誰。
雪災之后,也不曾聽聞有官員因此被革職查辦。
況且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與華陽公主之間的關系,自然也不會去關心與華陽公主相關的事情。
如今做了這個噩夢之后,我便無法再安心地待在京城了。
我一直等到翌日一早,才將我的決定告訴華陽公主。
她自然是極力反對的。
「此去獻州,路途遙遠不說,獻州那邊又發生了……」
華陽公主沒將剩下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道:「阿纓,人在吃不上飯的時候,做什麼都不奇怪。
「你一個女兒家,要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能放心你去那種地方?」
我當然知道如今的獻州很危險。
算算時日,獻州的存糧恐怕早已消耗殆盡。
難民們為了活命,無論什麼東西,凡是能讓他們活下去的,他們都會吃。
人也一樣。
凡是饑荒,便會有人為了活下去,選擇吃下自己的同類。
我將昨夜的夢境告訴了華陽公主。
「無論母親同意與否,這獻州女兒是非去不可。」
25
華陽公主最終還是妥協了。
條件是她隨我一同去獻州。
此番我們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去,而是帶了幾名護衛和一名太醫,悄悄地離開京城的。
古往今來,大災過后,便會有疫病伴隨而來。
華陽公主放心不下,便求了圣上,指了名太醫一同前往。
但我們并未與駙馬同路。
華陽公主說:「依你父親的性子,若是知曉我們要隨他去獻州,定是不會同意的,所以我們要先斬后奏。」
所以這一路上,我們都是遠遠地跟在后頭,沒有靠得太近。
……
到獻州時,官道上的積雪還很厚,需要清理過后才能前行。
路邊的雪地里,并未瞧見百姓的尸首,但清理過后的路上卻有不少白骨。
華陽公主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下令先離開此地。
馬車里,華陽公主憂心忡忡道:「阿纓,我擔心的事情,恐怕已經發生了,我們先去相鄰的城鎮落腳,這獻州你是萬萬去不得的。」
我白著一張臉,擔憂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
路上的那些白骨意味著什麼,我當然知曉。
哪怕在離開京城前,心里便有了預感,可親眼見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