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家里吃飯,連碗都是從潘大娘家借的。
潘大娘十分熱情,大手一揮說不必再還。
把張杏花感動得當場抹淚,直說潘大娘真是個好人。
琉璃嘴皮子上下翻飛,屋里圍滿聽呆了的丫頭。
「天哪,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種人竟然還敢攀污我家小姐,實在是豈有此理!」
琉璃停下手中的快板,杏眼一瞪。
「不許插話!我還沒說完呢!」
「咳咳,一個個都坐好了,且聽我細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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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當真是你給小桃下的命令?!」
「你,你瘋了!之前杏花落水、崴腳、被馬車撞是不是你安排的?」
「你,可是那唐綺云威逼你的?」
琉璃掐著嗓子,開始學老婦人說話。
「唐綺云?可是唐尚書的嫡長女?」
「好啊,兒子,你總算是開眼了,不枉娘一片苦心!」
「好好好,娘之前本想給你尋個富裕的四五品官員女兒,沒想到你直接瞄上一品。」
「是娘眼界太小,差點害了你!」
蘇景辰同他娘雞同鴨講半天,終于認清一件事。
想讓他娶豪門貴女、改換門庭的,一直是他娘。
為此,她不惜幾次三番對張杏花痛下殺手。
蘇景辰老娘被揭穿以后,不但沒有悔過之意,反而理直氣壯。
「我看你才是瘋了!」
「老娘含辛茹苦二十年啊,守寡二十年才把你供成狀元,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冬日用不起炭,每天吃不上肉,連身體面衣服都沒有,和我在村里的日子有什麼區別!」
「早知道你找個賣魚女,你還念什麼書考什麼狀元!」
「這二十年你花了我數百兩銀子,我還不如自己花個干凈呢!」
兩人吵得十分投入,沒發現張杏花正蹲在窗下偷聽。
張杏花聽得十分投入,沒發現左右院墻上趴了一排人頭。
琉璃說,吵到后來,蘇景辰大喊一聲。
「錯了!全錯了!」
「我錯了!我全錯了!」
喊完他先是瘋狂用拳頭捶自己胸口,捶著捶著竟然生生嘔出一大口血。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漬,神情癲狂,形如瘋子。
把家里能砸的東西砸個干凈,最后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宛若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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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們聽得嘴都合不攏。
「天哪,這蘇大人原來真的是個瘋子啊!」
「張杏花知道婆婆想害死她,以后還怎麼在一個屋子里相處?」
「那丫鬟小桃知道老太婆給她畫了個假大餅,心里肯定也有恨。」
「這到底是什麼樣不成體統的人家!嗚嗚嗚,好羨慕潘大娘,可以住他家隔壁。」
小丫鬟們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我擺擺手。
「我有些乏了。」
一屋子丫鬟頃刻間退得一干二凈。
我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手指一下又一下敲著桌面。
看蘇景辰這模樣,應當是發現自己上一世誤會我了。
他的一個誤會,害的卻是我的一生,以及我唐家滿門。
朱老八那邊的線,也是時候收緊了。
周大人府上發生的事情,把我父親氣得不輕。
他的選擇從寒門進士再次換成世家子弟。
風流總比神經病好一些。
重活一世,我其實并不想嫁人。
如果一定要嫁人,這次的夫君,我想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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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說我最近運氣不濟,眼底發黑,讓我找時間去國清寺上個香。
我拗不過她,只得尋個風和日麗的天氣,帶著丫鬟和護衛們上了山。
上完香后,小沙彌說住持想要見我,隨即把我帶到一間清幽的禪房。
「琦云,我終于等到你了。」
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從身后響起。
我轉過身,隨即眉頭一皺。
蘇景辰更瘦了,衣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只見他面白如紙,眼眶凹陷,頭頂竟然出現了幾綹白發。
這模樣,看著似鬼非人。
難道他真瘋了?
「琦云,我好后悔。」
蘇景辰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按住自己胸口上前一步。
「琦云,我早就已經愛上你了,我們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后退兩步抵住香臺,悄悄把一只黃銅香爐藏到身后。
「蘇景辰,你在胡說什麼!」
「你既然已經娶了心上人,自然該好好同她過日子。」
蘇景辰滿目愴然,聲音嘶啞如破鑼。
「琦云,我后悔了。」
「重生以后沒幾天,我就已經后悔了。」
「張杏花身材臃腫,舉止粗俗,不通文墨,性格潑辣。」
「她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我愛的,原來一直是自己幻想中的人,而非真正的張杏花。」
「琦云,上一世你待我那麼好,我其實早就情不自禁愛上你了!」
「之前是我誤會了你,原來要殺杏花的一直是我娘。」
「我給你道歉,你原諒我好不好?」
「琦云,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離不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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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辰說一步便上前一步,我退無可退。
他很快就走到我跟前,伸出胳膊試圖來拉我的手。
「咚!」
我舉起香爐用力砸在他頭頂。
鮮血順著他光潔的額頭流下,蘇景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隨即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我恨恨地踢了他幾腳,抓著香爐狠命在他身上劈頭蓋臉一通亂砸。
「原諒你娘!」
「你給我去死!去死!」
正砸得開心,琉璃喘著粗氣推開房門。
「小姐,不好了!」
「山匪,山匪圍住了寺廟!!!」
我愣愣地盯著她,手中香爐砸落在地,灑出一地香灰。